□　申德明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是古装戏《七品芝麻官》里的一句经典道白。那天，听到剧中唐知县慷慨激昂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这个“少小离家”将近50年，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游子，不由自主地想起豫北乡下故里，想起在老家秋收的情景，想起了红薯……

记得小时候老家秋收，别的庄稼都收得早又快，唯独红薯收得晚且时间长。原因一是红薯在地下，晚收也不会散落；二是在秋庄稼中红薯占比太大。因为红薯产量非常高，所以过去老家年年都要种很多红薯。

然而，红薯不像粮食好储存，弄不好是会烂掉的。为解决这个问题，乡亲们一般采取两种措施，一是挖洞窖藏，二是切片晒干收藏。这两种活儿，我都没少干。

我父亲挖红薯窖是一把好手。他挖的红薯窖不仅坚固好看，还特别能保鲜，放进去的红薯一直到来年初夏都完好如新。我不仅参与了挖窖、收藏，每次从窖里取红薯基本上也都是由我来干。记得有一次我在窖里往篮子里装红薯，在窖口上等着往上拉的父亲突然听到我惊叫了一声，忙问我怎么了？我顾不得回答就爬上了窖口，弄得父亲莫名其妙。惊魂未定的我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说：“窖里有条长虫（蛇）。”

其实，红薯窖里有长虫不足为奇。因为红薯窖里冬暖夏凉，是长虫理想的栖息之地。窖里不仅有长虫，有时还有老鼠。老鼠有的是误闯进去的，有的是失足掉下去的。不过，老鼠进了红薯窖，也算是歪打正着进了福窝，因为在那里它们再也不愁吃的了。

切片晒红薯干是另外一种景象。原先切晒红薯干基本上都是用菜刀一片一片切好，然后摆放在房顶上或者挂在绳子上晒干。后来，乡亲们慢慢地用自制的擦片刀代替了菜刀，晾晒的地方也由房顶和绳子上改在了田地里。这种擦片刀的原理就像我们做饭把萝卜、土豆擦成丝儿用的擦子一样，是用一块像搓衣板大小的木板，在中间凿开一个大口子，然后安上镰刀头等锐器而制成的。

别看这么个小小的改革，切片效率却提高了好几倍。一大筐红薯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红薯片。呵呵，要不说科学技术也是生产力呢！擦片一般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只能往地上摆放擦好的薯片，因为擦片有危险，弄不好会伤手。薯片摆放完毕，这时候放眼望去，遍地白花花的，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蔚为壮观。

别看秋天很忙，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们还是忘不了时不时调皮捣蛋一把，经常忙里偷闲地去释放一下天性。大孩子常玩的把戏便是就地取材烤红薯。在地上先挖一个小坑儿，周围垒上坷垃，然后在坑儿里烧柴火，等烧得差不多了，把选好的大小适中的红薯放进坑里，再用坑儿周围被火烧的滚烫的坷垃压在红薯上，最后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土。等个把小时后，红薯就烤熟了，扒开坑儿，即可大饱口福。

等把红薯藏的藏好、晒的晒好，家里家外都没什么事的时候，就该去红薯地里捡红薯了。收获后的红薯地里，常常有遗漏的红薯在土中。土里的东西不像地上长的容易收拾干净，再认真也有遗漏的。捡红薯不仅需要力气，还要有耐心，每当看到大人们找出来的红薯接二连三，我好不羡慕。

在那个年代，“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没法活”，就是我们生活的真实写照。以至于多少年后，我一想起红薯，胃里还泛酸水。

物换星移几度秋。如今人们餐桌上的品种越来越多了。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红薯又成了香饽饽，只不过是常常比有的水果价格还贵，因为它已成为一些注重保健养生之人的必选食品。就连我的老家，红薯也成了稀罕物，再也看不见过去那种遍地是红薯的景象了。乡亲们想吃红薯，大多也需要花钱去买。甚至，有的人走亲访友时，还把红薯当成礼品。这一变化不正是物质极大丰富的一个缩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