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金平

等麦场有了麦秸垛，清闲下来，这里便成了我们这些孩子的玩耍之地。一群孩子推着铁圈，排成一溜，围着麦场转圈。

“哗——”推子与铁圈的摩擦声，似高山流水灌得满耳。即使在嗖嗖的北风中，鼻涕拉下来半尺，也只是用袖子一抹，一溜小跑不掉半步。

这些铁圈，大都是从前木桶上的铁箍，后来改用铁筲挑水，木桶没用了，铁箍便留了下来。那时，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铁圈。

我的一个小伙伴叫小锁，他的铁圈有些特殊：铁圈大小、圈形和别人的没多大区别，只是他的圈外侧明晃晃的像电镀了一样。那是因为经常推圈，推子把铁圈磨得光滑锃亮，推子凹槽的部分也磨去了一半。

小锁的推子也是8号铁丝做的，长长的把儿，顶端的铁丝弯成一个手柄，另一端与把儿成90度，是U字形的凹槽，推圈时就把圈卡在凹槽里。不同的是，小锁的凹槽比别人的宽大。在一般孩子看来，凹槽宽大推起来拗劲、费力，但在小锁手里，反而变得灵活方便。

那年麦季的一天晌午，我正在院里柿子树底下吃饭，听到大黑妮破口大骂，我们都以为她在跟别人吵架。大黑妮是小锁的娘，平时说话声调就像高音喇叭。我们都住在村西，他们家在村最西头，地势最高，平时说话都能听见，现在大黑妮扯着嗓子喊，我们仔细一听才知道她是在骂小锁。原来，小锁趁晾饭的空儿，在土路上过了一会儿推圈的瘾，弄得浑身上下都是土。

我们村村西一溜上坡，都是土路，雨季过后路面坑坑洼洼，但小锁的推圈技术着实高超，在土地上面来来往往如履平地。村东是石头街面，小锁有时从村西一直推到村东，铁圈碰在石头上“腾”地一下跳起，小锁就用推子凹槽处扶稳了。有时铁圈一滑，倒向一边，小锁握着推子朝里一拧，铁圈立马正过来，继续朝前滚去。

小锁还能从垴上把圈推下来。垴上要比街面高出两丈，路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所用的石头大小不一、长短不一、形状不一，所形成的台阶也高低不一，要从上面把圈推下来，难度很大。我们试过几次，圈跳下台阶就会“噔噔”地朝起蹦，蹦不了两下，便会歪倒。小锁说我来试试。只见小锁把圈慢慢地推下台阶，圈遇到下边的石头，腾地跳起，小锁就用推子的凹槽挂在圈上侧的里面，掌握、稳控圈的走向，防止它跳得过高或者滚动过快。无论什么情况，小锁都能把握好，包括拐弯也能顺势掌控。半路上，圈儿眼看就要倒下，小锁几次都能让它转危为安，最后下到街里。孩子们都为他的胜利欢呼雀跃。

有一次，我和小锁一起去下坪地里推圈，他从村中的小桥上开始推，到村东他朝南一拐，又绕着碾道转了几圈，然后推圈跳到下坪地里。下坪地离上边足有一房高，圈儿挨地后蹦起来，小锁用推子顺势一接，圈落地又小幅度弹跳几下便安分了，接着，小锁在下坪地里推圈转起来。

令我羡慕的是，冬天，小锁竟能在冰凌上推。当然，用正常的推法，是很难在冰凌上转起来的，但小锁有办法。他先把圈放进水里，弄湿后到地里让圈的外侧沾些土。因天气冷，那些土很快冻在上面。圈儿与地面的摩擦力大了，就能在冰凌上转动。当然，推子是不能推圈儿的外侧的，要从里边推才行。从里边推，只有小锁一个人能做到。河冰也是随地势形成的，有冰坡、有冰台。小锁遇到冰坡，照样推上推下。遇上冰台，他可以挑上去，圈依然不倒，下冰台时，圈“咚”地跳下去，他能巧妙地控制速度，处变不惊。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锁能推圈儿涉水过河。你见过用小石头片打水漂吗？尽量让小石头片与水面保持平行，快速把它投向水面，小石头片就会“擦擦擦”地连打一溜水漂。大概小锁运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童年远去了，但那时的淳朴生活，让我一生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作者单位：邢台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