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 辉

关于民法，法国大思想家孟德斯鸠有句至理名言：在民法慈母般的眼神中，每个人就是整个国家。也有人将后半句话翻译为“每个人就是整个世界”或“每个人都成为了国王”。不管哪种译法，都说明了民法对于“人”的重要。也就是说，因为民法的存在，每个人才真正找到了自己在法律上独立存在的价值。而独立存在的主体地位和价值，必然要以人格权的完善和齐备为前提。人格权独立成编自然成为民法典发展的历史必然，并成为民法典创制中最大的亮点。

从应然层面去观察，人格权独立成编至少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找到依据：

一是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体现。民法典肩负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依法维护人民权益、推动人权事业发展的神圣职责，可谓是公民权利的保护网。以人民为中心的核心在“人”，在于对人的尊重和关注。只有将人格权独立成编，才能更好地彰显这一神圣职责和要求，同时极大地拓展法律对公民权利保护的长度、宽度、深度和温度。这既是民法典应有的价值表达，更是其神圣的使命所在。

二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必然要求。作为区别于以往私有制历史类型的更先进的社会形态，社会主义切实摆脱了“物”的束缚，真正实现了对人自身的关注。它在制度设计上使“人”真正成为“人”，强调独立的人格，强调对人自身的尊重，追求对人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保护。而以往其他历史类型的社会形态，由于基于私有制基础，人的解放和保护总是受制于物的形态，具有鲜明的物化色彩，对人的关注也是通过对资本或其他物化形态的权利保护来体现的。只有社会主义，才能真正将人从各种物化状态中分离出来，从而突出保障和实现作为人的价值目标。因此，人格权独立成编，也是社会主义制度本身性质使然。

三是民法典自身发展的逻辑归宿。作为对平等主体人身关系和财产关系调整的法律，民法在逻辑上就有突出强调保护人的权利的使命，而作为人的权利中最为核心的人格权，将其独立成编进而突出其法律地位，正是民法典自身发展所内含的必然逻辑。

从实然层面去考察，人格权独立成编完全符合民法典顺应历史发展潮流的必然要求。

历史上看，每一部伟大的法典都要体现它所在国家的国情需要，体现时代的精神和发展脉络，并为世界法制史提供一种典范。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才彰显出法国民法典和德国民法典的伟大和智慧，昭示出其里程碑式的价值和意义。编纂于公元六世纪的查士丁尼民法大全，汇集了古罗马千年法律及其文化精髓，是对其千年法律历史文化的梳理和整修。它的伟大及对后世的巨大影响已经不言而喻、无须赘述。然而，它毕竟成形于奴隶制时期，整肃和维护的是奴隶主阶级意志下的市民社会秩序，将其直接搬运至已处资本主义的19世纪法国显然不合适，这才有了法国民法典的系统创制和编纂。

法国民法典的贡献既在于其对于本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呼应和促进，也在于其对于古罗马法的吸收和承继，并结合时代要求进行了既是历史的也是逻辑的整修，从而梳理出了人法和物法，以及获取各类所有权的方法等三编结构，进而把人与物进行区分。然而，这种区分并不彻底，没有完成人的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在各编分布中，它更强调对于物等财产权特别是获得财产权的方法的保护，其重心在于“物”，而不在于“人”。

德国民法典则进行了更为完整的系统整理，除时代背景、本国实践及社会要求外，在体例上进一步完备，编纂完成了五编制结构，将总则这样一种总括性的部分提炼出来，又把物权与债作了明确而细致的区分；同时，针对继承这种特殊的取得财产的方式，因其涉及特定的人即亲属关系，将其从其他获取财产的方法中单列出来，进而形成继承编。应当说，这已经体现出了对人的更加细微地关注，成为其顺应历史发展的进步和贡献。但是，由于其强调对人法和物法两部分的有机结合，强调物权与债的区分，其落脚点仍是在于“物”。

因此，在历史发展进程中，无论是法国民法典还是德国民法典，都没有将真正代表人之价值和体现的人格权独立成编，反映出一定的历史局限性。从法国民法典到德国民法典，经历了近百年历史的积淀，换来了德国民法典的历史性进步和贡献；而从德国民法典至今，又过去了一百多年。时代的发展、历史的进步、对人自身更清晰的尊重和关注，加上社会主义本身性质的要求，人格权独立成编已经成为民法典发展的必然，并成为我国民法典最大的特色和亮点。这同时也是我国民法典对于世界民法发展的历史性贡献。

列宁有句名言：宪法就是一张写着人民权利的纸。借用这句名言，用在民法典上，就可以说：民法就是一张写着公民权利的纸。与宪法相比，民法更直接、更具体，直接关涉每一个人，是宪法基本权利的具体表达和体现。

人格权独立成编，必成民法典之典范。

（肖辉：河北省法学会老年法学研究会秘书长，河北政法管理干部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