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胜
儿时有趣多彩的记忆大都和姥姥家有关。
我家距姥姥家十七八里地。准备去姥姥家的头天夜里,自然是兴奋到睡不好觉的。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必是将我和那辆二八加重自行车收拾得上下一新,一路上母亲不停地借着路边风景,给我讲着离奇的故事,以避免坐在前梁上的我睡着了摔下车去。车轮悠悠,辐条旋成了两个圆面。经过小镇市集,轧过石板小桥,路过红砖墙上画着白圆圈的粮站,穿过一块又一块平整的田野,钻进一丛遮挡了太阳的刺槐林子,拐个弯,又爬过一个非从自行车上下来推行不可的长长斜坡,小村庄跃然出现,仿佛靖节先生的桃花源就在眼前。
大人们自顾寒暄。孩子们好久不见,怯生生地忸怩着试探着彼此,像几只陌生的刚成群的小鸟。
午饭说不上稀罕,但必是农家绿色有机菜肴,粗粮细作,杀鸡炖鱼。鸡蛋也是煮熟后,专取完整蛋黄,又卷缠两三层面片,过热油滚了,一只只金黄的,外焦里嫩,谓之“龙眼丸子”。
姥爷在当时称得上“文人”,读过私塾,抗战时期念过大学,虽儒雅和蔼,但饭桌上规矩尤其多。于是,午饭就成了孩子们熟稔起来的分水岭。彼此使使眼色,陆陆续续说一声“我吃好了”,鱼贯而行摸出院子。心有默契,径直往村北的芦苇荡飞去。
芦苇荡好大啊,夹杂着叫不上名的紫色小花,一穗一穗的,高粱似的。头顶哗啦啦的高大杨树,把夏日午后的阳光碎了一地,那柔和的光在孩子们踏平的一小方绿色芦苇地上跳动,像极了一汪波光潋滟的小池。
用芦苇编一个草帽,抑或折一把小手枪,信手折断一根从粗粗的老树根上蔓出来的笔直长柳条,三两下拧松外皮,抽出“白骨”,用铅笔刀简单加工一下,就能吹出好听的哨音。不知惊动了一两只喜鹊还是野鸽,扑啦啦藏到枝叶茂密的杜梨树上去了。
杜梨树上小小的绿色果实,又酸又涩,偶尔有掉落下来挂在芦苇叶上的一串,晒成了棕色,捏起来填到嘴里,沙沙的,也许就是阳光的味道吧。
太阳往斜着走,大家倚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说话,等着各自的妈在村头扯长了声音喊各自的乳名。
大孩子帮着拍拍身上的草叶和泥土,不情愿地带头往外走,排行最小的女孩子眼睛里水汪汪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极了那一小方柔和潋滟的碎阳光。
(作者单位:沧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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