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华
进入中伏,还没等热几天就立秋了,这是这个夏天给我的第一个感觉。第二个感觉就是我家大妹妹娅仙儿说的,听到蝉鸣的心情和小时候不同了。
6岁时的一个初夏的傍晚,我和弟弟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徘徊在马路边,等待从部队上回来的爸爸。那时候盼着爸爸回家,是和丰盛的晚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爸爸回来了,就可以戴上围嘴啃排骨啃猪蹄,这对孩子来说,乃是天下最幸福的事。远远地,爸爸骑着车子过来了,我和弟弟飞扑过去,爸爸停下车子等我们跑近,然后像变戏法儿一样,从他的提包中拿出一对儿童羽毛球拍。后来听到“小小的球儿送春风,洁白的羽毛寄深情”,我和弟弟都心有戚戚焉,因为我们当年打羽毛球为了争输赢经常急眼,没能实现“团结的歌儿同声唱,友谊的花朵万年红”这一美好理想。
11岁时我家搬到了部队大院,爸爸却跟随团队驻防山东。妈妈每到伏天歇探亲假时,就带我们到爸爸的营区住。爸爸一出去一整天,回来时常常提着一个扁长的大西瓜,红红的瓤,沙甜沙甜的,让人真是吃了一块想两块。我和弟弟每天中午11点多从家里出来到食堂打饭,一定会去看看我俩发现的那一窝蘑菇。因为这窝蘑菇,我俩日盼夜盼能下雨。下过雨,蘑菇就可以采摘一次,带回家让妈妈加进菜汤中,好像自己也给家里做了多大贡献似的。
爸爸转业到地方后,夏天喜欢跟着邻居去钓鱼,回来就洗、择、烹“一条龙”,熬出大半锅鲜香浓稠的鲫鱼汤,给一家老小改善生活。晚饭后,爸爸会在院子里用两条长凳、一块木板搭起一张简易床,并挂好蚊帐。我和爸爸、妈妈、弟弟挤挤挨挨地躺在床上摆龙门阵。姥姥坐在她小屋的炕上透过纱窗看着我们、听着我们,时不时用小手帕擦擦眼角、嘴角,头上别着她自己养的五颜六色的“死不了”。
进入21世纪,我们都搬进了楼房。爸爸住在城市的西头,我的小家在城市的东头,我基本上一周回一趟娘家。暑期午休时间长,我带着女儿雪囡回去吃午饭。爸爸吃完饭就坐在客厅看报纸,等着下午两点出发送雪囡上舞蹈课,以便我可以多睡会午觉。
前一段时间,爸爸身体不适,我们陪着他输液。有时候爸爸会拿出他的小收录机,听新闻、听歌。我第一次知道,他居然自己选了100首爱听的歌曲,让他的战友帮他整理成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爸爸的,但是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其实对他知之甚少。因为在我成家后,我们鲜少日复一日地朝夕相处。我对他生活起居所要面对的微小却必要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他提起看似不重的小水桶已经有些吃力;我不知道他的一日三餐中高蛋白类食物一直缺乏;我不知道他会尽量听欢快的歌曲以调整有时低沉的心绪;我不知道他计算着弟弟退休的时间期望他的孩子陪他走遍千山万水……
这原本是庚子年的有5个庚日的漫长的中伏,我们猜想闷热的桑拿天也许会比较难捱。可是本市的天气居然因为周边城镇的局部大到暴雨而得益,在中伏也能享受到清凉微风。8月6日傍晚,爸爸出去采购回来,对我形容漫步在林荫路上的惬意。我为能倾听到他的小小的快乐而由衷高兴。第二天立秋,早起便看到妹妹娅仙儿发的小视频,说童年时最烦蝉鸣声的她,特意去湖畔录蝉鸣声了,没想到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会让她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童年时,我们不懂时光的珍贵,也不知道夏蝉有多短暂的一生,所以不能理解它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歌唱。等我们走到知天命的年纪,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和蝉儿一样,如果不好好地珍爱当下,那些原本有滋有味、有声有色的日子,也就在倏忽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每一个夏季都有蝉鸣,就像每一天我们都有可以分享的阳光和共担的风雨,认真地捡拾起吧,它们都是生命中滋养心田的斑斓记忆。
(作者单位:沧州市新华区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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