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郄世民

昨夜一场风雨，国槐花铺满了一地，像一块洁白的地毯，踏上去有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看到在没有人欣赏的寂寥中，不惧炎热的国槐花遭受风雨摧残，自己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为它的生母——槐树尊为国槐而欣喜。

槐树为何称之为国槐，因为它木质瓷实、坚硬，上至皇宫、殿堂，下至黎民房屋、农具，无所不用，它的贡献是万木之首。从古至今栽种国槐还是很有讲究的，宫廷之槐有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政治含义；庙宇殿堂之槐有着崇高、庄严、忠义、信义、仁爱的文化内涵；而街道、家庭院落立槐则是祈求平安、长寿、晋级之意。

在我的家乡，不论是庙门、殿堂前古年国槐，还是新开通的碧水街新种新植的小槐，只有在赤日炎炎的时节才开花结果，就像梅花闹枝斗寒独占鳌头一样，让国人喜欢。

我们村西的封龙山上有座庙，庙院里有一棵三人合围的大槐树，传说乃隋阳公主所栽，迄今已有1000多年了。它穿越了时光隧道，依然生机盎然、意气风发，见证了无数的朝代更替，依然从容淡定、傲然物外；目睹了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依然枝繁叶茂，到处散发着槐花的清香，给炙热的大地增添了几许风景。这就是国槐的魅力所在。

国槐不带刺，细细碎碎的花朵黄白绿三色都有，花序硕大，无一丝香气飘散，也不能食用，但槐花未开前、犹如绿色米粒的称之为槐米，可入药，经济价值远高于洋槐花。

提起槐米能入中药材，不由让我想起跟随二姐扒槐米的童年时代。二姐是我的叔伯姐姐，比我大十四五岁，在上学时就知道槐米能入药。每到国槐长出一簇簇、一串串绿色槐米时，她便早早准备好了一根长长的木杆，在木杆顶端捆绑上铁钩作为采摘工具，顶着炎炎赤日在树冠宽阔的国槐树下，一枝一枝扒着槐米。晾晒干后，她将槐米收拾干净装进面袋，然后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槐米到离家两三公里之外的公社供销社收购站，卖了槐米换些钱，给弟弟妹妹们买些糖果，再把剩余的钱贴补家用。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二姐结婚后第二年，在采摘槐米接近尾声的一天中午，因不小心将木杆撞到树上的马蜂窝，一窝蜂乱了营。二姐没有惊慌，撒了手中的木杆，用装槐米的宽大的帆布袋盖住了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马蜂在她的上空盘旋了一阵儿，可能没有发现目标便散去了。之后，就在二姐准备将采摘下来的槐米装进布袋时，突然一只马蜂从散落的槐米枝中飞出，不偏不倚扎在二姐浓密的眉毛上。她麻利地从衣袋里掏出一盒清凉油涂抹在扎伤处，可那双明亮美丽的大眼睛还是肿成了一条缝。这一年，却成了二姐采摘槐米的收官之年。

二姐在采摘槐米时，从不一扫而光，每棵树上都会留下一部分。立秋过后，槐花变成像带壳小花生一样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角，慢慢地长成槐籽，给大地留下种子。第二年春，埋在土里像黑豆一样的槐籽生出嫩黄的芽破土而出，如此繁衍，在广袤的大地上生生不息，欣欣向荣。

我喜欢国槐瓷实、坚硬、低调和内敛的性子，更喜欢槐花从不与百花争芳斗艳，不张扬，不矫揉造作，在万花丛中就像一位伟岸的父亲，默默之中做好一切，迎接着赤日炎炎的季节。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鹿泉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