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2020年11月10日
第08版:警营·文化

母亲的笤帚疙瘩

□ 田振建

我的童年时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小时候因为淘气,没少惹得母亲抄着笤帚疙瘩,满院子追打。

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可穷日子也要往细里过,花一分钱也要掂量掂量。那时我的头发长得又厚又密,母亲为了节省每次一毛钱的理发费,不知道从哪儿淘换出一把破旧的理发推子,亲自给我理发。那推子不是很好使,在我的头发里“嘎达嘎达”地响,好不容易推下来一撮头发得有一半是生生给揪下来的。疼得我嗷嗷乱叫围着猪圈跑,母亲就在后边举着推子一圈圈追。好不容易把头发理完了,母亲也早已气炸了肺,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母亲的笤帚疙瘩就噼里啪啦地抽在了我的后背上。每次理发我就没有不挨揍的时候。后来我学精了,等到母亲攥着笤帚疙瘩站在院子里四顾茫然搜寻我的时候,我早就爬到房顶上摘枣吃去了,气得母亲在院子里跳着脚骂。

七八岁的我正是贪吃长身体的时候,母亲为了增加我的营养总是变着法粗粮细做以满足我的胃口。玉米面加点糖精蒸出来的窝窝头热气腾腾甜甜的很能开胃。棒子面加入豆面葱花榆钱和盐贴饼子,薄薄的两面焦黄焦黄的,吃在嘴里喷喷香。白面粉加入白糖揉成核桃大小的样子,炒熟后外壳透亮焦黄坚硬,咬一口里边是蜂窝状的面丝,又甜又脆又香。那时候不像现在的孩子有各种零食,这可是我童年解馋的奢侈品。

母亲养了二十多只鸡,那些鸡自己觅食,也不会把蛋下在外边。它们在麦秸垛跟角儿找麦粒儿,草窠子里逮虫子,到了傍晚,就腆着胸脯子回家了,排着队有秩序地一个一个钻进窝。这些鸡个个都很肥实,很能下蛋。母亲把鸡蛋一个一个地过数,轻轻地垒在一个柳条编的圆圆的篮子里,然后把篮子放进一个橱子,上锁。那时商品短缺,好多生活用品都是凭票供应,大到自行车、缝纫机,小到白糖、猪肉和碱面儿。所以每隔十天半月,母亲就挎着篮子去供销社卖鸡蛋,回来的时候篮子里就多了白糖、花椒、大料、碱面儿,偶尔还有一块洋布料子和缝纫机用的各色线轴。

我一直觊觎着那一篮子鸡蛋。一个秋后的下午,母亲下地干活了,我把橱子的锁拔开,很古老的那种锁,一使劲就可以拽开。我偷偷地摸出了两个鸡蛋,急急慌慌的也忘了关橱门儿。我找了一个大勺子,来到了邻近一个破烂没人住的院子里,架在两块砖头上,下边塞了一把麦秸,点上火,烧热了勺子,然后把鸡蛋磕开倒在里边,逐渐就吱吱啦啦地卷起了干干的黄边儿,瞬间,鸡蛋清就凝固了。我抓起一块,没等手往嘴里送,嘴巴就抢过来把鸡蛋吞了。

我努力地控制着,不让鸡蛋直接下肚,在嘴里多嚼一会儿,留住那个香。真是香啊!比玉米团子香多了!正回味着,猛一抬头,我怔住了,母亲拎着笤帚疙瘩站在面前,随即笤帚疙瘩噼里啪啦地打在了我的肩膀、后背。这次我没有跑,我知道我错了,坐在地上,眼里含着泪忍着没有落下来。母亲打了几下停了手,含着眼泪走了。第二天在学校我掏书本的时候摸到了两枚热乎乎的煮鸡蛋。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那年我九岁。

时光如箭,童年像一个醉醺醺的梦,玄渺淡远轮廓模糊。岁月深深,将往昔淘滤成了一幅幅水墨画:一湾静水一栋老屋一缕炊烟……飘逸幽思。如今,母亲年已耄耋,我曾将小时候挨打的事问过母亲,但是母亲一脸的委屈,忙不迭地否认,“你们小时候我可一巴掌没打过啊,一巴掌没打过啊。”也许母亲真的忘却了,也许母亲不认为那是打。岁月模糊了我的记忆,往事如烟一样化尽云天,那浓浓化不开沉淀流淌在我血液里的惟是母爱了。母爱不仅仅是手中的线,不仅仅是伴我入眠的纺车,不仅仅是那一锅锅热气腾腾的窝窝头,母爱更是那打烂了的笤帚疙瘩。母亲老了,再也打不动我了,可我多想您还能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我跑。

(作者单位:故城县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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