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宁

“我们都是小孩子，偶然在海舟上遇见了/谈笑的资料穷了之后，索然的对坐/无言的各起了乡愁……”

初读冰心先生的《乡愁》，于城市间长大的我，在记忆中遍寻，也不过原野的夜色与除夕的烟火。城市的熙熙攘攘冲淡了故乡的气息，关于乡愁则散落在了慢慢成长的角落里，未曾形成气候。工作后，偶有际遇奔赴了500公里外的五道营村开展扶贫工作，最初仅仅当作任务，却未曾想在远乡扎根了近愁。

初去时，乡愁是一段长长的路，我在这里，家在那里。从未离家这么远，也未曾在乡村生活过，一切都很不适应。仍记得初到村里，虽早有心理准备，且生活条件及环境经过修整已得到改善，但入眼的破败院落与简陋的居所还是超出了想象。我们住在村部，偌大的院子只有我们三个人。三月的塞外仍然很冷，一入夜，北风刮得刺骨。那时候，我才知道驻村第一书记说的“晚上睡觉要戴帽子”并不是一句玩笑话。生活上的艰苦都能克服，可是法律科班出身的我，面对扶贫工作任务却摸不着门路。由于对村情户情的不了解，对扶贫政策的不熟悉，工作总是进入不了状态。于是，白天，第一书记带领我们两名队员一家家入户走访，了解各组各户实际情况；晚上，就窝在被子里学习扶贫知识、掌握扶贫政策，只希望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一工作任务。生活的不适、工作的不顺利，带给我很大的挫败感，那个时候总免不了想家。三月，夜晚的北风，很冷；宿舍门口的院子，很空！

慢慢地，随着对各家各户情况的掌握、扶贫政策的熟悉，工作开展得顺利起来。宣讲扶贫措施、联系脱贫项目、谋划特色产业、开展教育帮扶、帮助困难村民，一项项工作逐步开展，工作及生活也变得愈发充实，村里的面貌也有了变化。光伏电站、特色种植、剪纸等产业项目落地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建成了，山体公园、红砖文化街、活动广场等让大家有了休闲娱乐的去处，大家的生活有了更多保障，村里的环境有了很大改善，这也让我深切感受到这份工作带给我的自豪感和成就感。当2019年底五道营村经过国家考核宣布脱贫出列的那刻，与有荣焉。

可是，这却不是我感受最深、获得最深的。虽然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可淳朴的老乡们却用满满的善意和感激来回馈我们。入户的时候老乡们常常会拉着我们的手要留我们在家吃饭，宿舍的窗台上经常会收到不愿露面的老乡们送来的自家种的蔬菜和水果，冬天老乡们会趁我们外出的时候帮忙把炉火烧热……我们体会着慢慢被接纳也慢慢在融入的感觉。同样是三月，夜晚的星空，却觉得很亮。不记得从什么时候，每次说到五道营，就会说我们村，“去村里”变成了“回村里”。可能从那个时候，乡愁就不再是这条长长的路，因为家在这里、家也在那里。

知道要回来的消息时，心情格外复杂，本想偷偷走，避免离别的伤感，但还是被老乡们发现了端倪。当村民大姐端来饺子叮嘱我们无论如何吃完这顿饺子再走她也能安心的时候，那份心里的感动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让我红了眼眶。这种作为家人被接纳、被珍视的感觉，才是让我感受最深刻的。

回来后，每当念起那段时光，念起那个小小村庄，总有种淡淡的愁绪，提笔落字之时，伴着回忆猛然察觉，原来乡愁还是这段长长的路，不过似乎家在那里，而我在这里。

（作者单位：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