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彦贞

母亲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她看来，冬至是除了春节之外最重要的节日了。

冬至俗称“冬节”，是二十四节气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气。冬至这一天是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汉书》中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意思就是：过了冬至，白昼一天比一天长，阳气回升，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也是一个吉日，应该庆贺。俗语也有“冷在三九，热在三伏”的说法。冬至过后，气候进入最寒冷的阶段，“进九”也就开始了。

每年农历冬至这天，家家都要吃顿饺子，我家也不例外。冬至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就忙着开始准备冬至的饺子。自家腌制的猪肉取出几块，白菜剥去老帮洗净，韭菜嫩生生的，大蒜白胖胖的。每次我都跟在母亲屁股后面一边转圈一边催促，心心念念等母亲赶紧忙完一起去画“九九消寒图”。所谓消寒图，其实就是一枝素梅上画有八十一个花瓣，每天涂一瓣，涂尽了，春天也就来了。

冬至那天的早饭与往日无异，依旧是小米粥、玉米饼子和咸菜。匆匆扒拉两口，就去看堂屋里挂好的“九九消寒图”。虽然母亲没有文化，也没有人指导，可母亲临摹的有模有样，还时常有邻居来求助帮忙布局画图的。当有小伙伴来找我玩耍，总会先拉着他们去看，还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复述：看！这是我妈妈画的。在他们的感叹声里，我拿起红铅憋着气儿，小心翼翼地将一片梅花瓣颜色补满，在小伙伴艳羡的眼神里，“首领”一般按人头给他们排上队，约好第二天、第三天依次往后的日子里，花瓣由谁来填色。一天一人，互相监督，决不会乱。

民谣里唱：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母亲做的饺子皮薄馅大，两手一挤，一个圆滚滚、胖乎乎如同元宝样儿的饺子就成形了。小孩子最是贪玩的，都是被大人喊回家吃饭的。我在母亲呼唤声中冲入家门，冒着热腾腾白气儿的饺子刚摆上桌，顾不得手脏在衣服上蹭蹭，捏起一个塞进嘴里，边嚼边哈着气儿，太烫了可又实在是香，不舍得吐出来。母亲边嗔怪着边用筷子将饺子分开，这样散热更快些，吃起来也更顺口了。从小学到高中，每年冬至这一天的饺子都如约而至，从未间断。到了大学，偶然读到乔金龙诗歌里的冬至：“昼短摒弃烦忧事，夜常相伴欢乐声。小饺暖尽心头寒，更胜金银百十千。”我想，只有吃过母亲包的冬至那天的饺子才能这样深情的诉说。每年冬至，总会接到母亲的电话，最后的叮嘱一定是吃饺子。我也总会到食堂点一份饺子，嚼两口，下意识地和母亲包的饺子做比较：皮太厚、馅太少，不是太咸了就是没味道。渐渐的，冬至这天吃饺子竟成了我的“惯例”，是思念母亲时的寄托。

时光悄然无声，我也结婚做了妈妈。每年的冬至，母亲总会提前从农村老家赶来和我们一起过冬至。女儿歪着小脑袋问：“冬至为什么非要吃饺子？”母亲戴着老花镜，上半身伏在桌子上边画边耐心地解释：“姥姥是个农民，在姥姥心里，土地比天大，春来耕种不只是全家一年的吃食还有你妈妈小时的学费，这是数着日子盼来春耕种呢！至于吃饺子嘛，这需要揉面、做馅、擀皮、包饺子，一家人各司其职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它也有团团圆圆的寓意在里面。”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祖孙俩相视一笑。我包着手中的饺子，心里却五味杂陈，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母亲对于冬至这天的偏执，它寄托着母亲对春天的希望，对来年的憧憬，更多的是对我寄予成才的厚望。

冬至这一天白天最短，思念却最长，这天的饺子总能吃出别样的滋味。很多的时候，对家的眷恋，对家的思念，只不过是母亲端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香的是嘴，暖的是胃，吃的是情。在氤氲的湿气里，雕刻我们的人生时光。在思念的脉络中，牵生着悠远的情思。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公安局裕华分局东环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