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涛
从初中开始,我就离开村子到县城上学去了。我离开家的那一天,娘在村口的小路边栽了一棵柳树。每到星期五晚上,娘就守在小树旁,望着县城的方向,等着我回家。当看到我的身影时,娘兴奋地迎上去,取下我的书包,摸着我的头问寒问暖。到了星期天,娘又把我送到村口的小树旁,看着我越走越远,直到我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在远方,她还在那里张望。
后来,我到外地上军校,每到寒暑假,娘总在村口的柳树旁,望着那条小路,直到远远走来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在娘的守望中,我半年回家一次。
就这样,娘一年年在村口望着,树也一天天长大、长粗,变成了参天大树。后来,我带了外乡的媳妇回家,也是从那以后,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以后每次回家,都是我带着媳妇和儿子一起回。娘一接到我的电话,就匆匆忙忙地来到那棵老柳树下。远远的,当见到我们三个人出现在视线里,她一溜小跑儿地奔过来,一下子就把我的儿子搂在怀里:“乖孙子,你可想死奶奶了,让奶奶看看!”回过头来,却嗔怪着我:“工作这么忙,打个电话就行了,大老远的,还回来看,多耽误工作呀。”
娘虽这么说着,却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脸上的褶子笑得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线。我突然发现,娘怎么老成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开始,娘那光滑红润的脸变成了满脸皱纹;什么时候开始,娘的一头乌发变成了灰白色。那日复一复地盼呀,日复一日地等呀,把娘都盼老了。
那年,娘病得很重,病重的娘叫我把她抬到村口的柳树旁,指着村子的后山说:“儿呀,娘恐怕不行了,你看……那山坡上最高的山包吗?就把我埋在那儿……那儿高……你们啥时候回来……我都能看见……”
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娘下葬的那天,我长跪在娘的坟前,哭得天昏地暗。娘去世后,村口的那棵老柳树下再也没有那个盼儿子回家的孤独身影。不知什么原因,在娘走后的第二年,那棵老柳树就干枯了。
小时候,我和娘一起放风筝,看着那高高飘在空中的风筝,我好奇地问:“娘,那风筝为什么不飞走呀?”“因为,他有线呀,风筝有线握在娘手里,他就飞不走了,飞得再远也要回到娘的身边。”
人的一生,像风筝一样,飞得越高离母亲就越远。直到自己也老了,叶落归根,才更加明白那根就是家乡、那根就是母亲。
(作者单位:邢台市公安局信都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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