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丽芳

在农村长大的我，最熟悉的莫过于大自然的味道，这些泥土、青草、野花的混合味道，若有若无，与平凡的日子融为一体，以至于我儿时的味觉如此寡淡。然而，在这寡淡中却有一种独特的香气，深深地弥漫了我的整个童年、少年、青年，或许还会弥漫这一生。

那种浓郁的气息，第一次是在姥姥家闻到的。

姥爷喜喝茶，一个大搪瓷的茶盘上，一把壶，四个杯子，有人来必喝茶，一个人时就自斟自饮，那浓浓的茶有着苦苦的味道。

有一次，姥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茶叶盒，那茶叶盒有股淡淡的香味，等姥爷抓一把茶叶放入壶里，往茶壶里注开水时，顺着升腾起的热气，一股异香溢满整个屋子。我坐在炕上，看着姥爷把茶壶里的茶水倒进杯子里，那香味又出来了，真好闻啊。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闻过的，原来茶不都是苦的啊。姥爷说，这是茉莉花茶，茶叶里有茉莉花。这是他最喜欢的茶，这盒是表舅从北京带回来的，比自家买的茉莉花茶都好。

茉莉花，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花叫茉莉花，原来这世界上有这么好闻的味道。爸爸妈妈不喝茶，我多么希望他们也能喝茶，来客人时沏上一杯茉莉花茶，让我能再次遇见这美好的味道。后来，爸爸真的带回来一包茉莉花茶，给姥爷一大半，自家留了半包。从此，来了客人，我会殷勤地给客人倒茶，看热水冲泡着玻璃杯里的茶叶，看偶尔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在热水中跳舞，沉醉在那丝丝缕缕升腾起的茉莉花香里。

中学的音乐课上，梳大辫子的音乐老师说要教我们一首好听的歌，当她在黑板上写下“茉莉花”三个字时，我愣住了，原来还有一首歌叫《茉莉花》。老师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她……”“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她”，那香味在老师的歌声里飞出来，飞进我的脑海。第一次，我觉得音乐课如此美妙，音乐课竟然是有味道的，而且是我最爱的味道。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快乐或忧伤，我总会不自觉地哼唱几句《茉莉花》。

上学，工作，喝茶似乎成了周围人推崇的一种生活方式，红茶、绿茶、白茶、黑茶、普洱茶……而我，似乎天生迟钝，根本分不出各种茶细微的差别，各种茶冲泡技巧也记不清，最深的记忆还是姥爷往茶壶注水的时候冒出的那缕异香。于是在生活乏味沉闷时，就会抓把茉莉花茶，热水冲泡的时候，把头埋进那带着茉莉花香的水汽里，旋即，一身轻松。

曾经试图在家里养一盆茉莉花，却笨得无法看到她花开花落四季轮回。于是，就买些茉莉，插在花瓶里，看花苞慢慢展开，享受那花香由淡到浓的过程，看她慢慢枯萎凋落，把落花收集起来，晒干依然有淡淡的味道。

草木一生，枯荣盛衰，谁不是如此。只是，这一生，还是可以如这茉莉，还是可以努力有些芬芳，或浓烈，或清淡，沸腾时纵情，平静时沉淀，不负时光，足矣。

（作者单位：黄骅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