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景生

去年初秋的一个周末，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用完早餐，望着凌乱的书房，我弯腰弓背，开始翻箱倒柜进行整理，并随手将没用的物品一件件扔进垃圾桶。忽然，一本陈旧且破损的电话簿被翻了出来，我拿起一瞅，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经过岁月的洗礼，尽管页面早已泛黄发脆，还散发着陈年的霉味，但字迹依然清晰。我把它放到写字台上，信手掀开，里面一串串姓名及电话号码，或男或女，或熟悉或陌生，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最先跃入眼帘的电话号码是一位高中同学的，属头一批开通程控电话的人。他是某县一家信用社主任，手里掌握着数亿元的信贷资金。进进出出，都跟着形形色色一大帮人。夫贵妻荣，他的老婆整天待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家里不差钱，要是谁跟她借，大钱她会把卡给你，小钱她会随手从包里掏一把，连数都不数，还或不还就看你了。她偶尔找人搓搓麻将，光脖子上戴的明晃晃的金链子就有三十多条，每日换着戴，一个月不重样，人们都用妒忌、羡慕的眼神盯着她。这位主任同学每天除了办公，就是开辆北京牌照的黑色越野车，跟一群狐朋狗友东游西逛。久而久之，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上面的警觉。有一天，县联社突然派人来查账，他吃回扣、挪用巨额公款的事终于浮出水面，结果因严重违纪违法被双开。失去经济基础，老婆过不惯清汤寡水的苦日子，偷偷跟一个做生意的北京人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个电话号码是一个老乡的。他祖宗三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穷得叮当响。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经一个远房亲戚举荐，他侥幸削尖脑袋，混进了县里一家有名的矿业公司。手里有点小权力，他的脾气就大起来，欲望也像吹起的气球开始膨胀，每天千方百计捞取好处，餐餐鸡鸭鱼肉，顿顿喝得醉醺醺、晕乎乎。说话办事趾高气扬，除了公司一把手，谁也不放在眼里。几年之后，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和脑血栓成了莫逆之交。从此，他步履蹒跚，说话颠三倒四。时隔不久，阎王爷便邀请他到阴曹地府去了。我想，在人间他是会计出身，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运用自如，不知到了阴间是不是也如此会算计。

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是我过去邻居的，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打工者。记得当年他四十出头，中等个，红脸膛，浓眉大眼，年轻力壮，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天天起五更睡半夜，骑辆破自行车，到处给人装卸货物，脏活累活苦活，只要挣钱，碰破脑袋都抢着干。他常心平气和地对人说：“咱没别的能耐，靠力气赚钱养家，花得踏实舒心。”有天傍晚，他卸大货车上的货物，不小心被撞断一根肋骨，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靠着日积月累，短短几年间，他盖起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其乐融融，惹得人们暗挑大拇指，啧啧称赞……

越往后翻，我越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其中有好几个人在任时，把持不住自己，利用手中公权谋取私利，肆无忌惮搜刮民财、贪占公款，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与铁窗为伴的可悲下场。

电话簿里有久未联系的朋友，有素无来往的当地居民，也有要思量许久才能回忆起来的泛泛之交。他们日子过得紧张而忙碌，充实而快乐。由此，我猛然想起人这一生，就如同电话簿里每个人的命运一样，春天播撒种子不同，秋天收获就不一样。要想在错综复杂、五光十色的社会环境里，清清白白为人，堂堂正正做事，就必须摒弃一切非分之想，去除私心杂念，始终保持一份宁静淡雅、超然于物欲之外的心态。这才是有价值的、不折不扣的人生，一本破旧的电话簿，就像一部生动的教科书，给了我无尽的启迪。

（作者单位：赤城县司法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