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文金
清晨走进阳台,忽然间发现一盆花的叶子枯黄,这才猛然想起有段时间没有浇灌水。估计这些花草极渴,迫切需要甘霖降临,如同我盼望母亲来我家一般。
母亲每来家,里里外外,井然有序,纤尘不染,下班归来,一进楼道便可闻到儿时熟悉的饭香。而阳台上喝足了水的盆栽,尽情地开枝散叶,泛出一片生机。
母亲和父亲居住在百里之外的老家,独门独院,五间堂屋,宽敞明亮,四四方方的院子,被收拾得整洁有序,瓜果蔬菜攀藤揽葛,掩畦隐垣,“嗖”地飞来两三只啾啾鸟雀,给静谧的院子渲染出诗情画意。没有鸡鸣犬吠乱耳,没有市区吵闹喧嚣,院子默守这份静寂,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处所。父母心无旁骛,陶醉于这份恬静,心醉于这个风水宝地。不要说他们,每次回家,我也乐不思蜀,内心难舍,挣扎一番,才悻悻而归。
而城里的我家,位于六楼,年过七旬的母亲爬楼梯,步履蹒跚,攀登如山,一气三喘,歇上两三次,才能到家。上班后,家里孤零零剩下母亲一人。母亲隔窗远望,除了楼还是楼,觉得闷得慌,说比坐牢还难受。而在老家,人站在院门口也不怕无人唠嗑,即便是无人,走几步至村头,眺望远处的庄稼也眼亮。
母亲轻易不来城里,除非有必要。上次三岁的女儿病了,不能送幼儿园,我和妻子不好一直请假,思来想去,自然想到了她。人常说隔辈亲,母亲听闻孙女病了,嘴里疼心里爱,毋庸多言,满口应允,当日便在父亲的陪同下,风尘仆仆而来。
母亲在茫茫苍苍的田地里浇地,从不转向,但凡来城就会迷向。记得去年夏日,她带女儿下楼玩耍,半天过后,女儿嚷着要回家。母亲听不得孩子哭闹,瞬时头晕心焦,血压飙升,刹那间不辨方向。祖孙两人绕楼半天,闹不清家在哪个单元。女儿哭声震天,钻墙越门传至家中,我循声忙下楼。为保险起见,归家后我片刻不停,寻纸写明我的姓名、电话和住址,塞进了母亲的口袋。从此,只要母亲来城,我都让父亲陪同前来,父亲大半生走南闯北,乘车识路,有他陪母亲,我最放心。
母亲十分勤劳,即便来到我家,也闲不下来。拆被浆褥,刷锅洗碗,洗盆净灶,浇花除草,换水喂鱼,擦地板抹桌子……实在没的做,她把柜子内一件件衣服拎出叠整齐,把孩子的玩具一件件归拢清洗干净,把儿子书架上书籍摆放齐整。就连一双将扔弃的棉拖鞋,她刷洗干净晾晒后,一针一线密密缝合好开了线的鞋帮……
母亲来城后,家有了变化,还洋溢着温馨和幸福。家里很少来客,父母来后,女儿尤为高兴,喊奶奶叫爷爷,一会拥入父亲怀中,一会搂着母亲的脖颈,清静的家热闹起来。母亲怡然自得,享受在这天伦之乐中。相聚的时光很短暂,母亲要回老家。我将父母送到车站,母亲问,去我家的公交站牌在哪里?她说等下次来时,父亲忙的话,她好能独自来。父亲闻听一脸不悦,因为他不止一次告诉母亲,母亲却次次不记得。作为儿子的我,听后心里很惭愧。我将入四十不惑年纪,还让父母如此操心,却不能让其安心地颐养天年,真是无地自容呀!
望着两鬓苍苍的母亲,我说,啥时想来城,我去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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