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文金

初冬，天气渐冷，树叶泛黄。一阵风刮过，黄叶漫天，空气中弥漫着落叶的气息。深深嗅来，似曾相识，如同久未相见的故人，潜意识中的记忆一下被唤醒了。

小时候，家里饲养着一群温驯的山羊，每逢放学回家，它们饥饿的嘶鸣，裂石穿云，仿若要戳穿我的耳膜。我扔下书包，去解它们的脖套。谁知这群吃货急匆匆四蹄蹬地，拱身伸颈，欲夺门而出，谁知绳套勒在肉里，咳个不停，仍火上房似的往外拱。

村后的槐树林黄澄澄、金灿灿，映衬着高远的晴空碧霄。一棵棵褪去绿装的槐树，像一个个披上金色铠甲的勇士，巍峨雄壮。黄叶在阳光下明晃晃，地上仿佛洒满了“黄金甲”。寒风扫过的落叶，一片片优雅旋转，绽放着生命最后的绚丽色彩。羊群入林头也不抬，狼吞虎咽，很快一片片黄金卷进，干瘪的肚子鼓了起来，圆溜溜的。

落叶是羊群过冬的“美味”。叶子枯黄时节，放学后，我一溜烟儿跑回家，拎把扫帚，卷件破布单，边啃着半块馒头，边急火火往外走。一包干叶轻若鸿毛，不够那群吃货塞牙缝。先留出夜里的“口粮”，然后才是积攒的草料。每天不背三四包叶子，叶子被吹光，草料备不够，羊群过不了冬呀。不甩开膀子，撸起袖子，加油干，行吗？

在我眼里，黄叶是宝贝疙瘩，比黄金还金贵。想想看，整个寒冬，羊群吃得膘肥体壮，有的怀了崽子，等出了栏，收入可观。这样学费有了保障，散发着墨香的书本有了，过年时还能缝一身新衣。一树黄叶简直是价值连城。我不埋头苦干，一切如同镜里拈花，水中捉月，我可不干。

羊群穿越在丛林中，把一片片的“黄金叶”吞进肚里。那时我就想，一些小说中的人物每获得一件宝贝，武功便精进一层，而羊群每吃一片黄叶，肌体估计会壮一分吧。

“黄叶当头乱打人”，身入林中，黄叶不经意间调皮地落在人的身上和头上。我无暇闲玩，不停地挥动着扫帚。扫帚在我手里，像一支大画笔，皴点满眼的秋韵。黄叶哗啦啦，眨眼间，堆起好几座“金山”。 铺展包单，拢住一团在胸，一股浓烈的黄叶气息扑鼻而来。那是大自然赋予植物最原始的生态气息，清香纯粹，这就是秋天的味道吧。

我把一树树的秋放进布包里，背回了家。终于有那么一天，秋叶塞满了屋子。这时秋已了，冬已来。

屋里黄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紧挨在一起，编织了一幅别开生面、气势宏大的金秋图画。我很得意，因为我留住了秋天。满屋荡漾着黄叶的香味，那是树林的气息，也是秋天的气味。秋并没离去，它让我囤积了起来。羊群在这又长又冷的冬天，幸福地跌入秋天的怀抱里。等瑞雪飞过，羊群如一团团白云。

此时，抬眼望去，无数片落叶随风舞起，飘摇旋转，层层跌落路上。我仰起头，闭上眼，舒展手臂，把它们抱在了怀里，心已飞到故乡。

（作者单位：邯郸市交巡警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