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1月11日
第08版:警营·文化

冬 夜

□ 宋雁龄

又是冬天。

在我的眼里,北方的冬,没有绿叶,没有红花,更没有象征着收获的橙黄色,有的只是寒冽刺骨的北风。所以,我宁肯喜欢轻佻的春天、火热的夏天,抑或萧条、悲凉的秋天,也不喜欢犹如黑白素描、寡淡而没有趣味的冬。

然而,冬夜又是例外。

记得小时候,傍晚放学回家,一家人吃过晚饭,会来到客厅里,围着炉火而坐。

炉子不高,可以说很小,是农村最常见的铸铁炉,在炉灰的环绕下,已经看不清铁的颜色。饭前,父亲会来到炉旁,蹲下身子,打开最下端的炉门。之后半弯着腰,用火钳夹住炉膛里的蜂窝煤,转动着,直到孔眼对孔眼摞放整齐。等到我们离开餐桌时,火势也到了最旺的时候,看不到黑色的煤块,也看不到图画书里描绘的窜起很高的火苗。只有从一个一个孔洞里冒出的火红,烤得妹妹的脸颊像两只熟透的红苹果。

这时,母亲端来一筐红薯,挑拣个头小的,首尾相接,围着炉火边缘码放一圈,再把炉圈放到上面,大小重叠,直至盖住炉火。

等待红薯出炉的时间,无疑是我们姊妹们最期待的时刻,弟弟时不时看向炉子和母亲的手。我则从书上抬起头,先是看一眼桌上的钟表,再转过头看母亲。只见她用火钳一端挑起已经烧成红色的炉圈,小心翼翼地放到盛放炉灰的废弃脸盆里。戴上一只看不出底色的线手套,取出红薯,用手捏一捏,如果发硬,放回原处继续烤。如果熟了,会剥下皮,尝一口,接着喊一声“吃红薯喽”!那时候的我们,早已无心看书写作业,眼睛死死盯着母亲手中的红薯,咽下口水,伸出手等着母亲给我们分红薯。

冬天是漫长的,没想到冬夜会充满着欣喜和渴望。在我的记忆里,红薯并不是母亲手中唯一的烤物。有时候会换成一把落花生,几块土豆,甚至还有苹果和香蕉。于是,本不喜欢冬天的我,早已把室外的萧索和室内的寒冷抛到九霄云外,每天都会盼望着,盼望着夜晚早日来临。

有一年元旦过后,我去江西,气温比家乡高了十多度。时至黄昏,我来到一个村镇,灯光先后从农家院落的窗内亮起,房顶上炊烟袅袅。路过紧闭的宅门,还会听见低低的说话声,或者嬉笑怒骂。我沿着弯曲的小路走下去,路过一片橘园,大片的黄色和绿色相互映衬,煞是喜人。恨不得扔下行李,取一个竹篮子,过一过采摘瘾。再向前看,在树下和墙角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橘子。

这时,月亮刚好升起,就在橘树的上空。如果没有暮色,那轮圆月就像是初升的太阳,又像西沉的夕阳。路灯依次亮了起来,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一直通向小路的尽头。

没走多远,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处,几棵山茶树吸引了我的注意。当冬天的第一场雪笼罩在山茶花之上,那层层叠叠的红色、抑或粉白相间的花瓣,像极了一名娇羞的少女,在残雪中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我忘记了这是南方的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这白与红,空中婉转的鸟鸣,真是极大的乐趣和温暖。当我的目光再次看向远方,路口对面的小卖部前,有一个推车,上面是圆桶式的火炉,上了年纪的老人,正从炉膛里掏出烤好的红薯。

多年后,我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和生活,这里的冬天比家乡还要冷,也不怎么下雪。这让我更不想过冬,只希望这寡淡没有趣味的季节早日过去。

又是一个冬夜,月亮比往日更大一些,露出半边脸,另一边,则隐藏在高楼的后面。女儿想吃烤红薯,我挑了几块前些日子买来的红薯,放进烤箱,调好温度,开始烤红薯。

我静静地盯着烤箱玻璃门,一时看不出红薯的变化。热气萦绕中,不知何时,我仿佛看到烤箱里通红的加热管倏然变成了装有蜂窝煤的炉膛,炉火正旺,映衬着围绕在母亲身边流着口水的我们。

(作者单位: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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