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美玉

说起当姑妈，我是第一次，到现在为止也是唯一的一次，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你出生的第三天，咱们才有了初次的见面。打开包裹，你一览无余地出现在我眼前。你的眉眼挤到一起，安静极了，肉肉儿的脸颊通透又红润，大长胳膊大长腿晃动着，似乎无处安放。

对于你的到来，全家人都无比期待，我也一样。你到家第一天的傍晚，奶奶出去买鸡蛋，你饿得大哭，我给你沏了奶粉，看你大饱口福、过后又打嗝不止，好笑之余又心生怜悯。你妈妈说需要拍嗝，可你如此娇嫩，又不忍瞅着你难受，便斗着胆甩开膀子把你抡到了肩上。听着你那痉挛的胃里咕噜噜地叫，充斥着奶味的气流动起来，我这才安心——自己鲁莽的动作没有伤到你。没有经过培训的姑妈就这样上岗了，“无证”奔跑在你成长的路上。

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把你安放在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成长，对于这样的安排，不知你是否满意。你出了满月，我便每天给你做抚触，捏捏小鼻子，抻抻胳膊腿儿，按摩小手指、小脚趾。从不敢、不会抱你，到你会在我的怀抱里美美地睡觉，好像没有过渡，倏忽一下，我们就达成了如此默契。无论你喜欢与否，作为你的姑妈，我已经在参与你的成长。哦，对了，就连你的名字也是我起的，不是我要争取这个权力，而是在众多名字中，它恰巧高票通过，也可能是大家对你寄予的希望如出一辙：善良、宽宥、行有度。

我喜欢文字，便给你买了许多书。安静如你，听我讲故事时，静悄悄的，一动不动。好像输入与输出，总是保持着某种意义上的平衡，一周岁的时候，你可以说出日常所需的叠字；一周半的时候，可以说好多首诗。你爸爸总是怪我把你带坏，养成了躺在床上看书的坏习惯。但你好像对此甘之如饴。你爸妈忙于工作的时候，你总是抱着书强行霸占我的床，挤占我的时间给你读书。你困得接连磕头也不舍得叫我停止，这份小倔强真的征服了我，所以书我们读了一本又一本。

文字在所有人面前一视同仁，只是对靠近她的人更加偏爱。这是读书久了之后，我个人的见地。当然也很开心这无心插柳的举动，你没有排斥。渐渐，你的表达里带有了书中的信息，不经意间还会在某个傍晚感叹“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夏天将要过去，秋冬就要到来”。我不知这是哪本书里的原话，还是你有感而发，无论怎样，我都颇感欣慰——你在文化浸染下自然而然形成的气质。

姑妈没有给你背过书包，却给你买过书包；没有给你买自行车，却教会了你骑自行车；没有能力满足你所有的想法，却在没有征得你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一些思想“强加”于你——指引你控制自己的欲望，干预你的行为方式。我本没有权力这般做，但在六年多的陪伴里，我习惯了每天见到那个不舍得把我抛下的小男子汉，也欣赏着那个每当有车停下给你让行时你举起小手示意感谢的样子。对，我贪婪地享受着付出之后浇灌出的香气。可你知道我的出发点只一条，那就是希望你好。

要怎样对你好呢？如果姑妈是一滴水，也要做伏在你翅膀上的露珠，黎明前滋润你娇脆的翅膀，在太阳升起时快速蒸发，不做你起飞时的阻碍；如果姑妈是一阵风，也要做靠近你时的那股逆风，阻挡劲风的力道，留给你一个哪怕小小的缓冲；如果姑妈是一颗星，也要在黑夜里拼命发光，即使不足以照亮一小方天地，也要陪着你走过一段黑漆漆的路。也不知你对我这个姑妈的评价，我只是自作主张以自己的方式在爱着你。

至于要爱你多久呢？那大概一定会是你边抠鼻子边认真说过的那样，“姑妈活着的每一分钟、每一秒！”

（作者单位：孟村回族自治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