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贵民

身为一个北方人，每到冬天，对阳光的渴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小时候，没有保暖内衣，没有羽绒服，也没有皮棉鞋，有的只是一件袖口布满了油渍的黑棉袄，一双张开了嘴的笨棉鞋，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儿……寒冷，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冬季寒冷的日子里，乡亲们聚在一个阳坡湾儿里晒着太阳聊闲天儿，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因此，寻找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成了我的执念。

于是，当我第一次从地图上看见“曲阳”两个字时，马上就想到了阳光，想到了温暖，想到了一个可以把阳光圈住的地方，于是就有了去曲阳看一看的冲动。后来，我知道了曲阳拥有中国雕刻之乡、古北岳文化之源、定瓷艺术发祥地、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和中国观赏石之乡五张“国字号”文化名片，其中雕刻、定瓷、北岳庙驰名中外。我对曲阳早已心有所属，且阜平与曲阳山水相连，但因种种原因，直到受邀参加作家杨亮辉老师的小说创作专题讲座活动，才得以让自己一直以来就想去沐浴曲阳“阳光”的向往终于落地。

踏在曲阳的土地上，有一种回到了从前的感觉。北岳庙的“西汉石虎”“北魏石狮”“北魏背光千佛像”“唐代石灯”“唐代大佛”“石佛笑和尚”“孩儿枕”“金代经幢”等雕刻精品，吴道子的壁画、苏轼的书法、贾岛的诗歌……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感怀。

人生有限，但青山常在。曲阳多山，有嘉禾山、黄山、虎山、古北岳恒山。《水经注》曰：“城在山之阳，是曰曲阳。”曲阳因地处古北岳恒山（今大茂山，又名神仙山）弯曲的阳面而得名。地质史上有一次浩大的地质构造运动叫阜平运动，正是此次运动形成了中国大陆的地核和华北地块，而古北岳恒山就是此次地质运动的硕果之一。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不过几千年，算上古人类化石和活动遗迹也不过几百万年，而诞生古北岳恒山的阜平运动发生在太古宙末期，距今已经26亿年了。《风俗通》曰：“北方恒山。恒者，常也。万物伏藏于北方，有常也。”难怪它会被封为北岳之宗，从汉代起，历代皇帝都要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前来祭拜。

时光易逝，但绿水长流。曲阳有通天河、孟良河，有王快水库、西大洋水库，都说岁月不居，时光不回，但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我们回到过去，那就是文化。曲阳秦代置县，是河北最古老的县之一，域内文化遗存众多，有国保6处、省保7处、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67处。历史上曾涌现出战国时期赵国名相蔺相如、汉代大将军李左车、宋代名相王安中、元代著名建筑雕刻艺人杨琼、清代名臣魏儒珍等一大批历史名人。

在曲阳，让人感受最深的是文化，山的文化（北岳）、水的文化（孟良河）、石的文化（雕刻）、土的文化（定窑和泥塑）。这些文化都是很淳朴、很乡土的。它们来自土地，来自田野，来自石头，来自故乡的山水，来自乡亲们日常的生产生活……而来自土地和石头的艺术，来自民间的文化是难以磨灭的。能把石头和泥土打造成一种闻名天下的艺术和文化，想想就为曲阳人民感动。

在曲阳，我看见山上到处都在闪闪发光，曲阳的朋友告诉我，那是采集阳光的光伏板。曲阳正在实施总投资138亿元、总装机容量1380兆瓦的光伏发电项目，目前已实现220兆瓦并网发电，130兆瓦正在建设，建设规模全省第一。曲阳，真的成了一个可以把阳光圈住的地方。

此刻，我忽然忆起三十多年前的一个风起叶落的季节，我第一次离开阜平到保定商校报到，在路过曲阳的班车上，遇见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孩子带着阳光般的笑脸从车旁欢快而过……时隔多年，这阳光般的微笑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文章千古事。《典论》曰：“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时光不会倒流，但从曲阳归来的车上，我捧着有杨亮辉先生签名的那本长篇小说——《昨日的月光》，仿佛回到了一百年前的民国时代——那时的天空、那时的月光和那时人们的生活场景历历在目，不禁感慨：曲阳，有山，有水，有文化，留住了阳光，也留住了时光。

（作者单位：阜平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