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兆扬
闺女爱花,小子爱炮,这是儿时过年时的一句俗语。童年的我,和其他的小伙伴们一样,是非常喜爱鞭炮的。不仅爱听它那响亮的爆炸声,还爱亲手去点放。在那个年月,放鞭炮是我幼小心灵中的一种祈求,一种奢望。
记得那时一过了腊八节,家家户户就都开始置备年货。那时没有超市,也没有批发市场,备年货只能去集市上采购,而集市在当时又特别少,方圆几十里也过不去三两个村庄有,且又是5天一个集,大多选在农历逢一和六或四和九的日子。
置备年货除了购春联、买碗筷、储备些过年用的食品外,鞭炮是必不可少的。
那时过年的鞭炮一般要买两种,一是家里用的,一是初一上坟地用的。上坟地用的鞭炮个头都比较大,目的是为了让响声传得远一些。而家里用的鞭炮个头则比较小,像烟卷粗的大白鞭就足够了,还有的会买些更小的小红鞭,这是为了安全。
一般的,一个家庭过个年,鞭炮的挂数准备五六挂即可,像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时放一挂,年三十晚上吃饺子放一挂,正月初一开门炮放一挂,破五(初五)捏小人嘴吃饺子放一挂,再有就是元宵节吃汤圆时放一挂。
由于当时我家里的条件不算好,过年的鞭炮备得不是很多,常常是一两挂鞭炮就能过个年。鞭少还得要放,就把整挂的拆成一个一个,顶多是半挂一次地零散着放。所以,尽管那时很喜欢鞭,也特别想放鞭,可总是一直没得鞭放。
没有鞭还想放鞭,我就和几个玩伴合计,赶集到鞭市上去捡。村南四里地远的邻村就有个集市,每月逢四和九是赶集的日子。这个集听说不小,离家又近,我们就把捡鞭炮的地选定在这个村。
记得那年的腊月十九,天上飘着雪花,大北风呼呼地叫个不停。我和几个玩伴约好早早起了床,顾不上吃口饭,就随着赶集的人流,心急忙慌地往集市上赶。一路上,我们跑一会儿走一会儿,两只小手始终捂着冻得生疼的耳朵。
邻村的集市设在村子的南面,鞭市在集市的最东头,处在一个没有水的浅坑边上。卖鞭炮的商贩沿着坑边排了一大溜。我们到时,这里早已是人头攒动。
商贩们为了显摆自己的鞭炮炸得好,声音响亮,也为了能够吸引更多的人过来购买,都用一根根长竹竿,高高挑起一挂挂大白鞭,开始比赛似的争相竟放。
大白鞭在空中炸响,鞭纸落在坑里,一会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将雪掩盖住。那时做鞭的技术还不是特别好,整挂的鞭炮放起来有的在空中炸响,有的是掉到地上才响,而且一挂里总会有几个是哑的, 而这些哑的,正是我们所要的。
我和几个玩伴头顶着漫天飞舞的鞭纸,飞快地冲进鞭场子里,把那些掉在地上的、哑的鞭炮抢在手里。站在高处放鞭炮的,还有在旁边围观的人见了,都大声地呵斥,让我们赶紧躲开。可我们几个都只顾两眼盯着掉到地上的鞭炮,对那些呵斥都装作听不见。
这边一挂鞭炮放完了,地上掉的鞭也就被我们抢完了。看到那边长竹竿又高高挑起一挂大白鞭,我们又快速地跑向那边……
那些抢在手里的鞭炮,有些是真的不响了,有些只是受了点潮,芯子慢了些,但还一直在燃烧,结果刚刚抓在手中,鞭炮就在手中响了。我的手被炸过几次,其中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手指头都被炸得黑乎乎的,上面还夹杂着白色的星点,好在那时的制鞭技术没那么先进,做的鞭炮杀伤力没那么强,疼过几天就好了。所以,对刚刚抢到的鞭炮我们都不敢马上就往口袋里装,而是放在手里待一会儿。
抢完这边抢那边,哪里鞭响我们就冲到哪里。等集市散了的时候,我们几个玩伴的口袋里都已是满满的了,每人都收获了足有几十只。
这些从集市上抢回来的(也叫捡回来的)鞭炮,都没有了芯子,为了能继续燃放,我们回家后就自己到处去找芯子。有时从哥哥们那里讨点他们买的现成的鞭芯子;有时就把一根长的截成两三段,找个大些的针在鞭筒子上方扎个眼,把很短的芯子插在里面,和里面的药连上,只要能点着就行;有时实在找不到芯子了,就把鞭筒子剥开,把里面的药集中在一起,点火燃烧,也算是能过把鞭瘾。
等把这些鞭炮都消净完了,手里再也没有鞭炮可放了,我们还都不死心,就开始想着自己造鞭炮。听大人们讲,造鞭炮需要一硝二磺三木炭,我们就到处找这三样东西。木炭好说,烧根木棍就可解决。硝也好办,那时的地里,墙角到处都是冒白的碱嘎巴,我们就把它们刮下来,放到纸里包起来。硫磺也不愁,家里有过年熏馒头现成的。
可是,当把这三样东西集中在一起,放在一个提前卷好的厚厚的纸筒子里,然后按上鞭芯子点着后,却是一点响声也没有,顶多是冒出一股黄烟,把人熏得不敢近前。但尽管这样,我们还是乐此不疲,玩兴不衰。
……
岁月流逝,一去不返,转瞬间已是半个世纪过去。半个世纪里,每当年节到来,儿时的这些记忆、这些经历,总会在眼前一幕幕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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