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兰根
小区附近有两三家卖油条的摊位,每天早晨天刚亮,就在门口支起了锅,随着一根根油条放进去,“刺啦”一响,焦黄松软的油条很快就出锅了,香味隔着小区的院墙都能闻到。
油条在家乡称为馃子,我更喜欢馃子这种香浓的叫法。
我喜欢拿个浅竹筐去买,到家后的馃子还是外酥里嫩的。红糖馃子是我最喜欢的,糖必须炸到酥香甜才到位,有时还会让摊主放一个生鸡蛋进去,叫“鼓包”,蛋香和面香交织在一起,真是美味。
遇有小孩子过生日,会专门让摊主炸一些“四条腿儿”,只见摊主的手一弯一绕,两根切了口的面相互一掏,“四条腿儿”就出来了,有长命百岁的寓意。
小时候吃馃子可是奢侈品,那时的馃子称香油馃子。每当那个推车子的老头儿走村串胡同叫卖“香油大馃子”时,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想吃的人家会端了麦子来换。我非常非常想吃大馃子,央求母亲去换馃子,母亲走到放粮食的西耳房门口,又倒回来,嘴里自言自语说:“换几个馃子得一簸箕麦子,这可了不得。”
我无声地出门自己玩耍去了。西胡同有一个孤寡老太太,花白稀疏的头发弯弯绕绕在脑后成了一个小小的髻。卖馃子的老头是老太太的侄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侄子是什么意思,只是发现老头每次来村里卖馃子,在西胡同里喊几声,没有院墙的那个老太太就会高兴地走出来,老头递给她两个馃子,老太太一手拿一个,咧开只有两颗门牙的嘴慢慢咀嚼,边吃边幸福地对周围人说:“这是俺侄儿。”
后来,舅舅在他们村开了小卖部,那个夏天里我经常跟随姥爷去守店。小卖部的隔壁是炸馃子的,这个店只逢集时才开门。我站在南墙根的阴凉下,目不转睛地看木板上一排排的馃子,不时有人来买走几个。据说这个炸馃子的曾在县城当过大厨,馃子在屋里炸。我看不到那个浸满油的过程,只见不时有一个扎白围裙的老汉用一根铁丝挑出一串馃子圈来,老汉脸盘大而白净,一脸傲气。外面卖馃子的是他年轻的女儿,穿着好看的的确良碎花汗褂,把馃子一个个蘸去多余的油,码放整齐,我看得如醉如痴。姥爷一直守在小卖部的屋内,到中午散集后,我跟随姥爷回家,算是闻够了馃子味儿。
午睡过后,我跟姥姥在家里玩。姥姥双手拉住我的双手,边晃边说:“炸炸炸馃子,腰里别着铁锁子,带开不开,拿刀剁开。”说罢,一只手往我的另一只手背上轻轻敲打一下。我便松开手,身躯往后仰去,一遍又一遍,我玩得乐此不疲。
农田承包到户以后,我家的棉花丰收了,几户邻居一块儿榨油,数我家分的油多。父亲用挑水的筲挑了两趟才挑完,家里专门腾出一个盛水的小瓮盛油。母亲高兴地揉面,炸馃子给我们吃。我兴奋地跑前跑后,坐在灶前烧火。一大盆焦黄的馃子出锅后,香气飘满了院子,有路过的邻居过来串门,母亲大方地请她们一块儿坐下来吃,大家吃得心满意足,不住地夸母亲手艺好。
后来,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母亲不再自己炸馃子,她去县城赶集,买大饼卷馃子、煎饼卷馃子。有时,母亲在做面食时,会把面条或揉好的面团揪下几片,放入油锅中,面条酥脆,面饼外酥里嫩,非常香甜。
家里做生意后,门口就是集市,每逢我回家,母亲总是买来刚出锅的馃子,我用筷子挑着糖饼吃,幸福感满满的。
如今,拿馃子当早餐的人不在少数,煎饼馃子配老豆腐、豆腐脑是标配,配豆浆、小米饭次之,那在我们的味蕾里珍藏了几十年的馃子的香气,无法拒绝,春夏秋冬。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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