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旭
炕桌轻便小巧,常放在炕上使用,故称炕桌,是北方颇具传统特色的矮小家具。它多用实木制成,如松木、榆木、顺曲柳等,这些木材坚硬耐磨,不易变形,大多有好看的花纹。当然,现代也有合成板、不锈钢腿的折叠桌等。
我家的小炕桌算得上一件“古董”,它是父亲的姥爷亲手做的。我太姥爷是有名的木匠,常年在外做活,轿子、大车、小车和橱柜、方桌、条案等各种家具做得结实漂亮,多种农具、花格窗子、精美的木雕刻等都能做。这张小炕桌是父母结婚时,太姥爷送的礼物。它是用上好的榆木打造,没虫眼儿,四四方方的正方形桌面,厚厚的齐整木板拼接有序,彻底烘干木料就花了不少时间。它四条腿敦实平稳,未用一根钉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桌面大小适中,锃光瓦亮,不知道用桐油刷了多少遍,结实耐用,牢固美观。现在它老了、旧了,桌面斑驳褪色了,却仍是我的心头好。
从小到大,它一直陪伴我左右。
牙牙学语时,它被放在炕中央。我扶着它坐,双手撑着它站,还要吸溜着口水咬一咬它弧度圆润的桌角。再大一点,它被放在院中空地,我扶着它转圈行走,在还没有学步车的那个年代,多亏了它。
小时候,炕桌四平八稳地放在家里烧热的炕头上。妈妈一声“开饭了”,我第一个冲向它,占据炕里面一个桌角位置坐下,筷子在桌面戳戳,对对齐。我的小短腿夹住炕桌一条腿,等着小瓷碗摆在我面前,里面盛着的或是软糯香甜的红薯,或是喷香黏稠的小米粥,或是西红柿鸡蛋面,或是炒土豆丝上面放着半块香油卷子。临年傍节,碗里还会有金黄酥脆的炸丸子、炸豆腐,还有粘手又糊嘴的枣年糕……不管是什么,我都很喜欢炕桌上摆满饭菜的感觉,那白色蒸汽扑面而来,水津津的,带着各色食物的味道,是童年一日三餐的踏实感觉。
后来,家里的炕变成木床,就把小炕桌移到了地上。我坐着小马扎,依旧喜欢夹住一个桌角,翘着脚尖习惯性勾住桌腿。
平时树荫下摆上炕桌,一家人坐小马扎,热热闹闹围拢吃饭。大家边吃边聊,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阴天下雨,炕桌放在大门洞儿,我一边吃饭,一边看地上雨水打出的泡泡。天冷了,炕桌挪进大厨房,热菜热汤一端,瞬间驱散寒意。妈妈总是把它擦得干干净净,亮亮的桌面能照出我扎着羊角辫儿的影子……
炕桌有时变成姥姥和妈妈做针线活的好帮手,桌面上摆着针线笸箩,盛着材质不一的钩针、毛衣针、顶针,绣花的五彩丝线、缝铺炕被子的粗棉线、腈纶毛线,纳鞋底的锥子、锋利的剪刀、竹制的量衣尺子……小炕桌是我棉衣棉裤棉坎肩的生产线。
炕桌是写作业的好地方。院里鸟语莺声,枣树、山楂树和柿子树枝繁叶茂,树影斑驳,太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落下来,炕桌上和书本上都是耀眼的金斑。偶尔风来了,半大的青枣、青柿子还会砸到肩和头。
炕桌有时是我跟姐姐下跳棋、五子棋的“战场”,有时成为用扑克牌“排火车”识数的牌桌,有时变成我和小伙伴演戏的道具,有时是我跳皮筋的好伙伴,把皮筋拴在一条桌腿上,另一头儿套在一个小木凳上,就跳起“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岁月不居,日月如流。我逐渐长大,住进楼房。对小炕桌情有独钟的我把它摆进厨房,它显得极“沧桑”,可依旧非常实用,放厨房用具、放菜、包个小馄饨……
在我心里它有无数韵味氤氲:它有在葡萄架下煮茶时茶汤的清香;它有妈妈给我冲橘子粉和麦乳精时的酸甜;它有我偷泡一碗方便面“开小灶”时调料的咸鲜……它身上带着我从小到大吃饭的烟火气,是我美好童年的深深余味。
(作者单位:晋州市司法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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