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5日
第08版:警营·文化

吃 粥

□ 宋雁龄

小时候,我家常吃粥,每顿饭离不开粥,这也是冀南地区的习惯。饭前遇到邻居,互相打招呼,一问,晚上吃啥饭?一答,吃粥!那一刻,粥仿佛代替馒头成了主食。

粥也称糜,由大米、小米、玉米或者豆类等粮食煮成的稠糊的食物。有大米粥、大米绿豆粥、菜粥,还有小米粥、棒子面粥等等。

小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就喜欢吃大米粥,这个粥不是黏稠的,确切地说,是米汤。烧开一锅水,丢一把米,米少水多,煮成汤。米虽少,米汤颜色仍呈银白色,米粒微硬,有嚼劲儿,吃起来解气又解渴。

家乡不产大米,吃大米粥的人远远不如吃小米粥、棒子面粥的人多。我父亲就爱吃小米粥。他爱读书看报,不知道是不是读了司马迁写的《史记》的原因,知道了汉初医学家淳于意用药物与米谷煮“火齐粥”、为齐王治病的故事,才喜欢上的小米粥。父亲吃的小米粥,往往不单单只是小米,他会让母亲在粥里加一些豆类,比如黑豆、黄豆、绿豆等等,反正家里有什么豆子,都可以一股脑儿与小米一起煮。这样的粥,咬咬牙尚能接受,一旦哪天他想吃菜粥时,才是我们姐弟几个叫苦连天的时候。菜粥,顾名思义,粥里放些菜。放什么菜也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家里的菜园子里有什么而决定。有时候是一把菠菜,有时候是一把小白菜,有时候则将白萝卜擦成细丝放进锅中煮。无论哪种菜,喝上一口,涩中带微苦,真是难以下咽。而父亲,坐在对面,吸溜吸溜喝了一碗又盛一碗。

母亲最爱吃的粥是棒子面粥,在我们那儿又叫糊涂粥,可以从秋天一直吃到来年夏天。新玉米晒干后,剥下玉米粒儿,去面坊磨成面。面有粗细之分,吃的是最细的那种。玉米面掺水化开,倒入滚开的开水锅内,用勺子搅拌,滚几开,变得黏稠而顺滑。

这种最基础的糊涂粥,我家也很少吃。母亲会根据季节的更替,在里面加上各种“配料”。初夏,新鲜的土豆和倭瓜,秋、冬、春是各种各样的面倭瓜、红薯,也会搭配各种豆子和花生。到了寒冬,甚至还会有大枣和蜜枣,分别被丢入锅中煮。糊涂粥有玉米的清香,加上“配料”的甘甜,成为一碗好喝的黏粥。食材融合的愉快,吃起来也会舒坦,像是与大地结合得更紧密,与庄稼同呼吸,这是与生俱来的纯朴和实在。

四季轮回,粥的种类无外乎这几种,惟有一天是不同的,那就是农历腊月初八早晨的腊八粥。腊八粥,又称七宝五味粥、佛粥、大家饭等,是一种由多样食材熬制而成的粥,食材包括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各种豆类。记忆中,母亲并没有刻意按着这八样去取材,依旧随心随性去配。有时把薏米换成麦仁,煮得烂糊黏稠,加上冰糖,再熬煮片刻,浓郁香甜的八宝粥就出锅了。吃一口,顿时唇齿留香。那天一早,大地沉寂在一片荒凉中,触目所及之处没有一点绿色,到院子里走一圈,耳朵似乎已被冻掉。厨房窗玻璃结了一层窗花,盘子里泡水的大蒜长出黄绿色的嫩芽儿。一家人围坐桌前,对吃什么粥,第一次没有产生分歧,只顾盯着自己的碗吃。

吃粥时,搭点配菜才吃得更香。可以不吃炒菜,但是不能缺少咸菜。腌咸菜是家乡的传统,村子里家家都在腌。秋天收获了白萝卜、芥菜和苤蓝,洗净晾干,放入干净的瓷缸里,熬煮花椒大料盐水,晾凉倒入,盖上盖子进行腌制。吃粥的时候,捞出一块切丝,过凉水去去咸味,再与酱油、醋、香油搅拌。吃一口粥,就一口小咸菜,比大鱼大肉吃得都痛快。

我家除了糊涂粥是早晨吃以外,其他种类的粥一天三顿,什么时间吃都可以。糊涂粥为什么只有早晨吃?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只知道有个习俗,过生日那天的早晨不能吃糊涂粥。据说,“寿星”一旦吃了,会糊涂一年。谁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我想,人人都怕糊涂一年,没人轻易敢去验证,这才是真的。

作家孙犁曾说,“我好喝棒子面粥,几乎长年不断,晚上多煮一些,第二天早晨,还可以吃一顿。秋后,如果再加些菜叶、红薯、胡萝卜什么的,就更好吃了。冬天坐在暖炕上,两手捧碗,缩脖而啜之,确实像郑板桥说的,是人生一大享受。”

粥与人的关系,正像粥本身一样,稠黏绵密,相濡以沫。

(作者单位: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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