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民生

熟人见面互致问候，现在比较流行用“你好”，但在过去乃至现在仍有很多人习惯性问“吃了吗”，对方说“吃了，您吃了吗”，“也吃了”，于是皆大欢喜。威县方言用的是“吃然呗”“吃饭然呗”等等，总之都指向吃。《史记》中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吃饱了饭才有精力讲究礼节，笔者觉得，“吃了吗”三个字所承载的生活和文化意义绝不是“你好”所能等同的。

老舍先生的名著《四世同堂》开篇就交代说，祁老太爷有个习惯，“在家里老存着全家够吃三个月的粮食与咸菜”，以备出乱子时能吃饱饭。为什么是三个月呢？书中交代，根据祁老太爷的人生经验，“多大的乱子也过不去三个月”。过去，在农村家家都有粮囤、面缸储存粮食，家无余粮是很可怕的事情，随时都有挨饿的危险。现在物资丰富，采购食物非常方便，多数家庭已经没有囤粮了，随吃随买，家中并无余粮。老一辈人特别珍惜物力尤其是粮食，吃红薯的时候从来不剥皮儿，不是因为皮儿有营养，而是因为他们经历过吃不饱的日子，舍不得剥皮儿。

在威县，除了“吃了吗”，还有一句问候语叫“吃干积了吗”，特指吃午饭。“干积”是威县方言，就是“干的”，是相对于汤汤水水而言，水分较少的诸如馒头、窝窝头儿、米饭等食物，“吃干的”需要消耗更多的粮食。早晨刚起床不必吃“干的”，晚上要睡觉简单吃点“稀的”就打发了，唯有中午饭承上启下，是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一餐，所以得吃“干的”。能吃上“干的”，说明家里条件还行，吃不上“干的”，日子苦啊。现在，有些人海吃海喝，吃不完就扔，一点儿也不心疼，晚上还要吃夜宵。为了享受口福暴食暴饮，撑得受不了就吃消食片，以至于诸如肥胖症、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等“富贵病”缠身，减肥成为难题，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我的一个邻居在一所高级中学做后勤工作，说食堂每天都有被丢弃倒掉的食物，包括整个的馒头、烧饼，吃剩的米饭、焖饼等，他说看着就心疼，时常感叹：“现在的孩子咋不懂得珍惜粮食啊！”读小学的时候就背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背是背了，但对种粮的辛苦缺乏感受。有些人浪费水、电、粮食并不觉得可耻，反而以为是花自己的钱与别人无关，殊不知钱是你自己的，但资源是大家的，你浪费的是资源，这叫资源意识。想想看，没有了资源，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人民日报》曾刊发宣传节约粮食的公益广告说：中国人多，粮食十分金贵。金贵，不是一般的宝贵。

人有敬畏始有尊，懂得珍惜方为人。“吃了吗”“吃干积了吗”，我相信这极具特色的问候语能一直流传下去，它不仅有人性的温暖，更有一个民族的记忆。

（作者单位：威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