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伟韬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转眼间从春华秋实就到了夏忙冬蜗,警苑果园的海棠花已开过十遍。静坐窗前,不自觉地望向窗外的雨帘。灰蒙蒙的天幕笼罩四野,官厅湖畔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小雨淅淅沥沥,似下非下。琼楼玉宇间万家灯火,一抔没来由的乡愁强烈地刺激心头。
依然忆起小时候,也是在这样朦胧的夏日傍晚,村庄炊烟四起,牛羊回圈,猫狗吠叫。一群小伙伴汇聚到老碾坊门口,追逐嬉闹,玩着一种叫做“电报出城”的游戏。在碾坊门口空地上画个圈,找块石头放在圈中。众人猜拳,赢者四处躲藏起来,有藏在碾盘后的,藏房梁上的,藏炒锅灶里的,藏马槽里的,还有甚至藏到猪圈、房顶上的。输者蒙眼面向墙,倒着数三十个数,然后找人,类似于警察抓小偷的感觉。找到A,就喊:“电报A。”这样陆续将隐藏的人找出来。倘若顺利全部找到,那么第一个被“电报”的A,就成为下一个输者。倘若不顺利,躲藏众人中,有一人趁输者不注意将圈中石头踢出,就叫做“出城”。
玩这个游戏,很容易弄脏衣服,大人们极力反对。每次看到总要责怪一番,但小伙伴总是记玩不记打,次日照旧,百玩不厌。晚上回家,我每次都提心吊胆,随时应对母亲的批评,“刚洗的衣服,半天工夫,又脏了。”父亲则郑重教育我:“真想当警察,就好好学习。你看森林公安局的民警叔叔,穿上那身警服多帅气啊!”如今蓦然回首,离开家乡参加公安工作十载,儿时的记忆,青涩的岁月,许多片段碎碎念为泡沫,唯独“电报出城”的游戏印在记忆深处,质朴而悠长。尤其输者那种把躲藏起来的人一一揪出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冥冥之中与我的工作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父亲读过几年高中,写得一手好字,在村里也是半个文化人。我印象中,他除了刨土坷垃,一有时间就看书,经常看到凌晨才睡。家中书多为患,左邻右舍常常来借书,有借无还,但父亲总笑而不言,坦然接受。受他影响,我从小就喜欢看书,读的比较杂,文史哲都有兴趣。有时,我和他同时喜欢上了一本书,谁先看成了问题,就像现在孩子和父母争夺电视机遥控器。母亲常常扮演“和事佬”,让你爸看一会儿吧,干了一天活啦。我只好噘着嘴忍痛割爱,看着他拿起书如饥似渴的样子,看着他那伟岸如雕塑一般的侧影,我觉着他入错了行。
我渐渐长大,外出求学,读大学,上警校,异乡从警,异地安家,和父母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工作的地方虽然未出张家口,但一年下来,回家次数过不了掰手指头。因回家少了,匆匆忙忙中,每次回乡都弥足珍贵。母亲总要张罗一大桌菜,整齐摆放好碗筷菜碟。父亲提前把院子打扫一番,守在门口不时向东坡道北张望。看到我们的车,母亲总是高兴地跑出来,问寒问暖,进门前,用笤帚清扫衣服。
一家人围坐一桌,听母亲讲村里的“新闻”,听父亲谈老家的发展。因我的职业,父亲还喜欢上了“社会与法”栏目,每期必看,期期不落,谈起公安工作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让人无法插话。临走时,父亲总有说不完的唠叨,总想让我们多留一天,却又担心孩子的工作;母亲则准备了装满整个后备箱的爱。
提笔写思,落笔为念,家乡给予我的,是美丽的牵挂,是幸福的寄托,亦是闯荡的底气。古语说:“父母在,不远游。”今人回味古意,有几人能做到?生活条件的千变万化,让远游他乡的孩子找到了与家人近距离对话的“窗口”。一百年前,有谁想到,靠着骆驼徒步的张库大道,如今只是几个小时的路程。家乡一寸黄土,一米山河,都化作了世俗众生逐梦他乡的原动力。然而,乡愁依旧,不因生活条件的改变而改变,它是每个人心中永远抹不去的根脉,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起点和原点。每逢节假日,总会有与你怀着同样心情归家的人们。
恍惚间,貌似又踏上了家乡那条蜿蜒曲折的国道,一头连着工作地,另一头连着那个熟悉的小山村。此情此景,我仿佛又看到了父母慈祥的面孔,伟岸的背影,那熟悉的村落,陈旧的瓦房,桌上冒着热气的晚饭……年少时,父母教育我要走人间正道;长大以后,我和战友们共同守护这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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