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李子树,每年八月下旬,我都能尝到树上果实的味道。
从前,姥姥家住的位置要比现在偏上许多,还是土坯房。两三岁的我常常蹦跳着围着小房兜圈子,只记得屋后有一大片摇曳的向日葵,不远处是细长的并肩靠着的一棵棵杨树,风一吹,向日葵的花盘和杨树叶子都哗啦啦地响。后来,姥姥家搬进了砖瓦房,有了自己的小院儿,也有了李子树。
到现在,我也没有问过姥姥为什么要种一棵李子树,只隐约记得在搬进小院的第三年我们吃上了自家的李子。它们不像超市里卖的李子,或深红或紫红,颗颗颜色饱满地从头贯到屁股。姥姥家的李子很难找到全身上下一个色儿的,她们总是大半边脸红得发紫,小半边脸还黄澄澄的。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却不甚有汁水。一盘李子,总有几个身上带着疤,但李子味儿是很足的。
后来,我上学了。每个暑假的尾声,我兴冲冲地去姥姥家,再带着好几兜李子尽兴而归,然后在大人嘴里说着“不能多吃,不能多吃,吃多了不消化”的提醒声中,摸走一颗又一颗。每年,我都会有一种“吃伤了”的感觉,心里一边数落自己,一边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李子了。但往往第二年刚刚入夏,又惦记上姥姥家的李子。
偶然间,母亲说起了李子树的来历:早前,院里种着一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杏树,因为姥姥喜欢吃李子,她便欣喜地在那棵杏树上嫁接了李子的枝条,拥有了一棵独特的果树。母亲讲,那时的姥姥,也不过五十几岁。对于一个19岁就孕育了第一个孩子的女人,操劳了大半辈子,有了新的盼头:大儿子的小买卖渐入佳境,二女儿结了婚找到了新工作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三女儿大学毕业后也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后来,姥姥搬到了走路十来分钟就能到县城中心的新家。慢慢地,我开始理解姥姥,理解了她每年催促着我们驱车赶回去摘李子,理解了即便是干不了农活的姥姥还要让我们每年去把李子树操持起来的用意,因为,老家院子里珍藏着姥姥满满的乡愁,那棵李子树牵扯着姥姥甜甜的念想。
这些年,漂泊在外的我总是愈发地想念那棵李子树,也愈发地想姥姥。如同小院儿里的很多物件,李子树也在慢慢老去,但她是一大家人聚拢在此又飘散四方的见证者,是姥姥的伴儿,是我们记忆深处酸甜新鲜的味道。
(作者单位:张家口市宣化区人民检察院)
□ 赵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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