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庞利利

“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每每想起这句歌词，母亲当年做布鞋的一幕幕，仿佛是刻在我记忆里的电影，不断回放。

记忆中，做鞋曾是母亲的一项长期工作。做鞋的程序很繁杂，大约六七道。先是糊夹子。就是将不穿的旧衣服裁剪成布片，一层一层用吃剩的棒面粥再加上点白面，打成糨糊，糊在大面板上，大约四五层，待晾透干透揭下来，挂在墙上备用。再是打麻绳。将一团麻一根根理顺，用一根摩挲得光滑油亮的棒槌骨作为坠轴旋转，先打成单股，再搓成直径约2毫米的绳子。三是铰（剪）鞋样。将铰好的纸样缝在布夹子上，照样铰出鞋底和鞋帮。四是纳鞋底。这是最耗时的工序，为了美观，要在铰好的鞋底周边都包上白色布条，上下两层向外的一面还要多粘层白布，然后把粘好的四层鞋底用专门的夹板固定住，才能正式纳底。锥子和长针是必备工具，先用锥子锥透，再用两支长针相向引麻绳，针脚非常细密，一个鞋底要纳五百到六百针。纳好的鞋底还要用锤子砸平整。五是上鞋帮。鞋帮表面都是粘一层新而结实的条绒布，父亲母亲他们的鞋都是灰色或黑色的，我的则多是红色带白点或小碎花的，要漂亮许多。上鞋帮就不用麻绳了，改用纯白的粗棉线，和现在装订线差不多，显得干净整洁。最后一道程序是上鞋楦，先将鞋面喷湿，用榔头将相应号码的鞋楦撑进去，放上几天，一双千层底新鞋就完工了。棉鞋在上鞋楦前还要多一道打眼儿穿鞋带的工序。

做好的新鞋母亲并不让我们马上穿，而是储藏在柜子里，到过年或换季时才能穿。后来，有了塑料鞋底，就免了许多打夹子、纳鞋底的麻烦。每天我都是看着这一切安然入睡的。现在想想，那时母亲除了忙白天的农活，晚上还要坐在煤油灯下一熬就是大半夜，灯花挑了一遍又一遍，辛苦异常，但母亲没有丝毫的厌倦和松懒，神情总是那么安详和坚定，她是在努力为孩子们创造幸福的生活，每一双鞋子都浸透着母亲的辛劳。

上初中以后，我和哥哥们都有了爱美的愿望，家里生活条件也好了许多，母亲就不怎么做鞋子了。仿佛生活形成了一种惯性，母亲闲下来反而不舒服，前些年老家曾流行手工做泡沫底绒绒面的棉拖鞋，母亲重又拾起了她的手艺，为我们全家老少12口人每人都做了几双拖鞋，穿在脚上轻轻的暖暖的。

如今，年已八旬的母亲仍然喜欢穿轻便的布鞋，但不再是灰褐色的千层底，而是花色大方漂亮的老北京布鞋。近知天命之年的我，也跟时髦购置了各式各样的鞋子，爱人戏称我是“筐姐”，可我的鞋柜里永远放着两双轻软的布鞋，疲惫时就换上，还双脚自由，也让身心彻底休整。

（作者单位：沧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