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汝嘉

我的童年是在嫩江西岸的工业重镇度过的。嫩江及江畔的自然风光和美丽的景色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几十年来，那汪洋浩瀚的江水、绿野平畴的江岸大地，总是如电影般一幕幕闯入我的脑海，令我心向神往、梦萦魂牵。

在嫩江西面，有着广阔的原野、田畴。清晨，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朝阳洒满大地、江河。镶上金边的云朵在天空中缓缓飘动。轻风吹拂，青翠的庄稼秧苗犹如一波波绿浪。田野旁，湿漉漉的青草碧绿油嫩，滴落下来的露珠似水晶般晶莹透明。一棵棵大树舒展着的绿色树冠，犹如一团团凝聚着的绿色云烟。树阴处，掩映其间的几幢灰瓦泥壁农舍沿河疏落散立，凉爽幽暗的水面清晰地映出房屋与树木的倒影，更显得村野清幽宁静。

在透明澄碧的天空，雁群扇动着翅膀，自由地翱翔，叫声清晰可闻。树上，高高的鸟巢里，几只幼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同时好奇地探头朝下面看。树下，一匹马儿懒洋洋地摇动尾巴，悠闲地啃着嫩草，阳光透过树冠流泻下一道道光线，照到蓬松的、棕红色的马毛上，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光斑。灰色的野兔在茂密的草丛中时隐时现；在空地上蹦蹦跶跶、跳来跳去的一群麻雀一哄而起，忽地飞向房顶；一群鸭子在闪着粼粼波光的河水中飘游、戏水，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孩子们痴迷于捕捉野外的鸟雀鸭兔——在野地里直接用弹弓打、投放诱饵下夹子夹、爬到树上掏鸟窝，都是他们惯常的捕法。还有的在空地上撒上谷物，上面罩上一个用一根拴着细绳的木棍支起的大网罩，当有鸟雀群来到罩下啄食，躲在远处的小孩立即拉动细绳，鸟雀便被扣在落下的网罩之内。这时，孩子别提多高兴了，心中充溢着甜滋滋的幸福感。

在辽阔的平原东边，宽阔、碧蓝的嫩江由北向南缓缓流动。太阳升高了，阳光照耀着晶莹如镜、清洁如玉的江水，水面上金波灿烂、波光粼粼。一碧万顷、水澄波静的大江，犹如一片片幽美的湖沼联结而成。江面平静得似玻璃，一团团白如棉絮的云彩倒映水中；江水澄碧，水下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光亮醒目；在石下钻进钻出、游来游去的鱼儿及对着石头喷出的水泡清晰可见。微风轻拂，送来江水的清新气息和阵阵凉意。大江清幽静谧，偶尔从江水中传来大鱼骤然拍水和鲤鱼跃出水面的响声。泛舟江上，汽船剖开蓝色的江面，激起的雪白浪花，像玻璃珠似的飞溅起来。

天上，一队排成人字形的大雁，掠过淡淡的云层整齐地飞着。一只飞得很低的小燕子突然扑下，从水面上衔走一条小虫。一只小船在江面上微微晃动，船头上站着几只鱼鹰，渔民一声令下，鱼鹰们都抖着翅膀钻入水中，很快，又陆续浮出水面，上了船。渔民用手一抹鱼鹰的长脖子，喉囊里吞进的鱼便吐进竹楼里。船上的孩子乐得合不拢嘴。

沿江往南，出现宽阔的江滩。平展展的细沙一片金黄。高照的艳阳，洒下金色光芒。柔软的沙滩散发着太阳的气息。碧波悄悄地荡漾到脚边，又缓缓地退回去。大人们在水中浸泡、畅游，避暑降温、康乐身心。孩子们更是尽情玩乐，他们有的用沙子堆城堡，有的在沙滩上捉螃蟹，有的挽起袖子打水仗，有的套上救生圈向水中游去……

西斜的阳光投射在江面上，反衬着叠叠波光，犹如展开的一卷富有魅力的彩墨画。江中，渔民站在缓缓行进的船上撒网捕鱼。江对岸，一只野鸭子从一片长满草丛的池沼里疾速飞来，落入江中，一身的斑斓色彩都沉了下去，只露着碧绿的头部和尾部上虬曲的绒毛。接着，一只又一只相继飞来，很快在江中聚了一大群野鸭子。孩子们既跟大人学捕鱼，又学捕鸟。他们将叫得最响的母鸭放入船中，用“嘎嘎”声引诱毛羽鲜亮的野公鸭。这时，一只白翅膀的野鸭鸣叫着向渔船飞来，它扑棱扑棱地扇动着翅膀，小心翼翼地落下，它一面用翡翠般的眼睛警惕地俯视着四周，一面朝船上的母鸭走来……船上的孩子迅速拉动拴在船沿上的收缩网罩，将野鸭罩住，逮个正着。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江岸西面有一片树林。苍茫的暮色悄悄降落，树林迎着落日的红光相互辉映，每棵树从树根到树冠都被染成红色。夕阳渐渐落下，树林的阴影也逐渐扩大、加深。晚霞很快散尽，树林暗淡下来。林中沉沉的暮霭越来越浓密。地上浓密的青草中顶着小帽伞的野蘑菇随处可见。林中树木所散发出的幽香气味渐渐浓烈起来——野兔在草丛中喧闹、鸟雀叽叽喳喳地唱歌，野鸭在嘎嘎地叫、一只大鸟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一只小鹞鹰径直从高空极快地飞回巢窠。

晚霞彻底消失，林中一切已经变暗，难以辨别出物体了。四周静悄悄的，淙淙的溪流声清晰入耳。一只夜鸟拍着翅膀，箭一般低飞而过，怯生生地藏匿起来；蝙蝠在黑漆漆的林中穿梭飞翔，飞来飞去。

黑沉沉的树林上面的天空开始变蓝，像缀满幽深高远的夜幕上的宝石似的星星闪闪烁烁。渐渐地，天边蒙蒙发亮，钩形的月亮正在缓缓升起，斜插在树梢上。林中愈加沉寂、安静，连小虫振翅的微细声音、老鼠咬东西的窸窣声都能听到。大多数鸟儿都已睡去，偶尔能听到啄木鸟发出的口哨似的叫声。黑黝黝的林中出现闪烁的光亮和移动的人影，那是大人带着小孩正在捕捉鸟、蛙。孩子负责拿手电照射树上熟睡的鸟和地上的青蛙。鸟和蛙被照后都一动不动，大人则用气枪打鸟、用网扣青蛙。辛苦和收获交织在一起，汇成孩子们内心无比的喜悦和快乐。

童年的时光幸福、美好，令我终生难忘。那绿野田畴上的繁茂的碧草，鲜艳的野花、绿阴如盖的大树、苍翠蓊郁的树林；那碧波盈盈、旖旎多姿的江水；那姿态飘逸、蹁跹飞舞的雀鸟……无不令我沉迷陶醉，唤起我五彩缤纷的无穷幻想。每当忆起童年岁月的甜蜜记忆，大自然的绮丽风光和天真无邪的童贞便叩动心弦，心中的忧郁、烦恼、苦闷一扫而光，喜悦、振奋、激昂、高亢的心绪充斥心头……

（作者单位：廊坊市安次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