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清彦

小时候，在村里常能听到各种各样叫卖的声音，有卖油条的、卖豆腐的、卖馍的、卖西瓜的，还有修锅的……这些蕴含着浓浓生活气息的吆喝声，合奏成了那时最美的乡间生活乐章。

“麻烫（油条）……香油麻烫……”早上，我常常在王老二悠长的叫卖声中醒来。1角钱一个，即使如此便宜，大多时也是求而不得。那时，弟弟年幼，胃口不太好，母亲偶尔买一个给他改善伙食。把油条切成小块儿放在碗里，倒上开水，淋上一匙陈醋，味道美极了。弟弟吃不完才轮到我，不过，他常常连汤也喝得丁点儿不剩。

“豆腐……卖豆腐哩……卤水豆腐……”吃过早饭，赵四叔的豆腐挑子就该登场了。他虽身材不高，但声如洪钟，穿透力极强，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他的吆喝声。豆腐至今是我的最爱，无论是煎的、炸的、炒的、炖的、凉拌的，我都喜欢。那时，母亲大约只在过节和家中有客人来时，才用半碗黄豆换上一小块豆腐。

“卖馍……刚出笼的热馍……”下午放学后，稚气的贺三儿推着两筐馍从我家门前经过。他是我的小学同桌，父亲常年有病，母子二人以卖馍为生。每天放学后，贺三儿总在大街小巷吆喝着卖馍，直到繁星满天。他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了家庭的负担。

“沙甜西瓜……不沙不甜不要钱……”到了夏天，幽默风趣的石头叔是我和小伙伴的最爱。我们围着他的牛车，拍拍这个瓜，敲敲那个瓜。“去去去，让你娘赶紧来买，回家把肚子吃个溜儿圆。”他笑着说。石头叔后来成了远近闻名的种瓜大王，盖起了三层小洋楼，把四个子女送进了大学。

“山楂串……冰糖山楂串……”到了冬天，独臂老赵的出现总能引来一群孩子的欢呼。老赵高中毕业，算是那个年代的读书人，一次意外事故失去了左臂。每次看到我，他总喜欢和我聊点东西，语文、数学、历史……那么多新鲜有趣的知识常常让我忘记了回家，还有几次上学竟迟到了。老赵虽残疾，却用独臂撑起了一个幸福的家。靠卖山楂串盖房娶妻，供孩子读书，为父母养老送终，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劳踏实人。现在，他和妻子在县城经营着一个小摊点，他的山楂串是远近闻名的特色小吃。

后来，村里陆续开办了小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使走街串巷的叫卖成为历史。再后来，在城里买房的人越来越多，在村里留守下来的大多是些舍不得离开故土的老人。

“义井修锅哩过来了……修钢笼锅……修铝盆铝锅……”现在，大概只能听到这一个修锅的吆喝声了。他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车上绑着一摞摞破旧铝盆铝锅，锅盆边角余料做成的金属快板在车把上系着，晃动时发出“嚓嚓”的打击声，操一口外乡口音边走边吆喝着，听上去别有一番韵味。三十多年了，他还在坚持为大爷大妈们服务，不时出现在村里。真希望他永远这样吆喝下去。

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像吆喝声一样带着浓郁乡情的东西在慢慢消逝，而这些越是消逝，我们心里的那个故乡就越是疯长，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爬上你的心头，进入你的梦乡……

（作者单位：磁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