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冬红

若不是我出入一楼多一些，真没有注意雨后有那么多蜗牛出来散步。它们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水晶一样剔透的身体，驮着扁扁的房子，我对着它们好一阵打量。好在之前我的目光未抵之处，是一只只蜗牛，倘若是一起命案的现场，刑警有目光忽略之处，那此案很可能会成为悬案。

去年冬天，受单位领导委托，我负责组织一场刑侦系统的先进人物事迹报告会。老实说我的目光不情愿抵达刑侦部门，有之前我带记者采访某分局，被刑警队长婉拒的因素，还因为他们从不积极参与宣传。然而此次出乎我意料，政治处很快从全市选出了六名刑警，个个事迹突出。其中，我在看张肖军的材料时，被一组数字吸引。参加工作七年来，张肖军直接通过DNA技术破案160余起，其中有18起是影响恶劣的重大刑事案件。

认真看了其中去年初秋发生在永年区的一起凶杀案案情。张肖军夜里1点多到达案发现场时，见死者头面部血肉模糊，躺在一栋破旧民房外的杂草中。他开始现场勘查，并提取了死者的DNA、现场血和疑似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生物物证。然而，驱车70多公里赶回市里的DNA实验室，耗费五六个小时对检材进行检验比对后，除去确认了死者身份外，疑似嫌疑人的生物物证的检验却毫无所获。

这是什么人作的案？难不成真有所谓的踏雪无痕？绝不可能！张肖军推倒自设问题，把目光隔空重新投至现场，靠强大的记忆力回忆现场，意识到有自己目光未抵之处。他夜间在现场勘查时，天气潮湿闷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可直到他回到市里，也不见雨的影子。此刻，天阴沉得像是傍晚，他在手机上查看了一下天气预报，白天将有中到大雨，他内心一紧，驱车一路狂奔，他要在暴雨到来之前重返现场。

他的目光在现场一点点扫描，突然，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堆，土堆上插了一把铁锹。他结合死者的伤口鉴定，肯定这就是作案工具，于是小心翼翼地在铁锹上采集了十几份样本，最终从样本上检验出了完整的嫌疑人DNA数据。

侦查视线落到了租住被害人杨某家房子的王某身上，围绕王某的身份，专案组走访过左邻右舍，人们除去知道他姓王以外，哪里人？家中都有谁？一概不知。

为什么没人知道王某身份？不用说是王某在刻意隐瞒，刻意隐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涉嫌杀人的王某，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是张肖军将目光投射在他人未抵之处，将嫌疑人样本进行比对，成功比对到1993年鸡泽县一起命案在逃人员，王某落网。

如果没有张肖军凭借对工作的热爱和执着，借助先进的科学技术反复多次比对，让物证开口说了话，漂白身份潜逃多年的凶手，将继续藏匿，成为治安隐患。时隔27年的两起命案真相大白，死者可泉下安息，家属终于得到慰藉。

如果说张肖军的目光有未抵之地，除去难以为破案提供证据外，个人并没有生命危险；闫相雷就不同。他是我在那场刑侦系统的先进人物事迹报告会中关注的另一名民警。也是去年，冀南新区发生一起命案，四名技术民警进入隔离带的中心现场进行勘查，两人在院内，闫相雷与另一名同事在室内。安静的环境，昏黄的白炽灯，闫相雷背对床，蹲在地上提取一枚血足迹，“出来，快出来。”忽听一声大吼，闫相雷扭头一看，同事手持手电筒，一边后退，一边严厉地对着床下呵斥。与此同时，床下钻出一人，手握带血的砍刀，目带凶光，显然是藏匿在此的犯罪嫌疑人。

好危险！只见那人一跃而起，高举那把两尺长的明晃晃的砍刀，向着闫相雷砍去。好在闫相雷反应敏捷，他迅速调整身体，与同事一边后退，一边想招儿。然而，他们除去手电筒以外，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抵挡对方的利刃。

长时间在一起工作，二人形成的默契，仅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他们大声喊道：“不许动，后退！”与其说是呵斥嫌疑人，不如说是向门外的同伴传递信号，守候门外的民警迅速冲进来，大家一起制服了歹徒。

如果不是这些故事，我还不知道技术民警也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我知道正义的目光尚有很多未能抵达之处，那里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正气，也有邪恶。但我相信，我忽略的，未必是他人目光忽略的，我目光所抵之处，未必是所有人目光所抵之处。唯愿我们的目光未抵之处，有光温润，有正气氤氲，一切安好。

（作者单位：邯郸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