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彦贞

当寒风席卷，大地萧瑟的时候，一个个金黄的麦秸垛就成了冀中平原冬日乡村特别的风景。

麦秸是农作物小麦成熟脱粒后的秸秆，将小麦杆压实堆成下半部分大致呈圆柱体，上半部分大致成弧面，堆起来约有两米高的类似圆锥体的形状即为麦秸垛。但更多的是不规则的，很随意地堆就。有的为了防雨雪还会在上面蒙上一层塑料膜。将麦秸存贮起来，一般是冬日乡村用来煮饭烧水取暖的主要燃料。

记得每到放学，奶奶总会颤颤巍巍站在厨房门口喊我去“抽”麦秸。麦秸垛得特别结实，需两只手攥住一把使劲往外抽，要三五下才能抽出一捧。我颠儿颠儿地捧抱着将麦秸扔到厨房灶台口，奶奶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拿着划着的火柴，一手拿着麦秸凑上去，火苗舔着麦秸扔进灶膛，奶奶添着柴火拉着风箱，不一会儿，空气里就会飘散出饭菜的香味儿。于大人而言，麦秸是用来引火做饭的好材料。于孩童而言，那成群的麦秸垛是冬日里玩耍的乐园。

午饭后上学前那会儿是最美的时光。暖阳正好，就连风都带着阳光的温度，我们在麦秸垛里玩捉迷藏。玩的多了，每个麦秸垛上都有一个洞，我们随便找一个钻进去，再抓些麦秸把洞口堵好，既隐蔽又透气，还能透过麦秸的隙缝观察到外面的情况。其中好几次看到小伙伴对着相邻的麦垛，一边转着圈一边嘴里诈着喊：“我都看到你了，快出来！快出来！”我不敢出声，捂着嘴偷偷笑。有忍不住笑出声的，就会被当场抓住。一只手拽着棉衣的后襟，两三只手还扭打搂抱着，空气里都是无忧无虑的笑声。

麦秸垛不仅是孩童的乐园还是老人们的福地。冬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老人们走出家门，找一个向阳的麦垛聚在一块，半倚半躺在蓬松柔软的麦垛上，呼吸着夹带着麦子香味的空气，天南地北地信口聊着。不一会儿，老人的小孙儿跑来叫爷爷回家吃饭，他们就拍拍身上沾着的麦秸，各自回家去了。

冬季里青绿饲料缺乏，存储秋草加麦秸秆是冬日里牛羊最好的饲料。村里那些养殖牛羊的人家，为了保证牛羊安然过冬，有时还要四处收购麦秸。猪也同样离不开麦秸。那时候家家都养猪，麦秸也更凸显出它的用处。隔一段时间，父亲就要往猪圈里撒一些麦秸，猪不但暖和了，沤烂的麦秸还能当农家肥，来年开春撒到麦地里，为麦子生长增添肥力。

渐渐的，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联合收割机直接开进麦地，麦子脱粒归仓，麦秆粉碎还田。家家户户也开始使用煤和液化气做饭取暖，既干净又方便。再随着绿色生态乡村的发展，牛和羊迁到村外有了专门的饲养场，科学的饲养也不用像当年一样四处收购麦秸了。农户里养猪的基本已经没有了。不知何时，麦秸秆这一乡村独有的产物渐渐淡出了乡村，直至今日竟再也难寻它的踪迹。

偶有闲暇时，与女儿聊起我儿时的游戏，讲起儿时的麦秸垛，女儿胳膊搭着椅背，听得一脸向往，连连感叹我童年的多姿多彩、无拘无束，我竟不禁有些哑言。生在钢筋水泥城市里的女儿，想亲近土地也只有在郊区和公园里了，别说麦秸垛了，就连小麦现在也不太常见了。而我，钻麦秸垛的乐趣估计是再难体验了，但记忆中的快乐却越发清晰也愈发难忘。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公安局裕华分局东环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