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长林

年前立春后，有几滴碎雨降临凤城，海上吹来的凉意轻踏过南湖和地震墙，借着窗棂的微明，趁溶溶夜色款款而来。

营区对街人家贴上了红火的春联和艳丽的窗花，悖于院内排列整齐待发警车的刻板庄重，装扮出热烈而欢快的氛围。

过往又落下怎样的言筌？ “新冠疫情”“大流量应对”“战友牺牲” “文学院培训”……各种各样的热词，成为生命中最深的印记。回望中，那一个个难忘的日夜，依然鲜活如昨，让心中的感动如此强烈。

我还能听到己亥年腊月廿九，急促的铃声传来的抗疫集结号令。我在《京畿要冲战疫情》（《啄木鸟》杂志）中写道：“擦去孩子的泪珠，拍拍父母的肩头，再抱一下还在忙碌的爱人，转身的刹那，嘴唇些微颤动……3600多名高速交警，像箭镞一样射向燕赵万里高速，一道蓝白色的堤坝巍然矗立……”

一年一度的旅游旺季又来了，京哈高速河北段双向六条车道车流如织，沿海高速上货运通道异常繁忙。我在《这里有我，请放心》（《河北法制报》）写道：“汗水浸渍的蓝色警服、指挥交通的黑白剪影、车灯如流转的星火、雨雾在车窗玻璃上挥洒、飘扬在空中的旗帜愈发鲜亮，绘成了这一时期动感跳跃、色彩斑斓的图画……”

每一个警察离开家的时候，或许都会多看一眼爱人，再抱抱可爱的孩子，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别是不是永别。2020年11月9日凌晨，辅警郭佩政因公殉职，而前一分钟，他还在对讲机中报路况平安。我的好友楸立兄写道：“你双肩上的辅警警衔/恰是高速路上向右行驶的安全提示/提醒着交通参与者平安回家……”辅警藏蓝在身，他们背对的阳光挺胸开拔，在他的牺牲之地，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又要整装出发。

全国公安文联和鲁迅文学院合办的公安作家培训开班了，我见到了《人民公安报》《啄木鸟》杂志社的美女编辑们，她们与我想象的一样，优雅淡然中深蕴令人倾倒的精神风骨。我们忘记了年龄、时间抑或性别，只顾紧随缪斯女神飞扬的裙袂，期待她深情的回眸……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窗外银杏如金，枫叶绚烂，像极了家乡静美的秋天，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只管读书的童年……

我在结业典礼上，以《寻找生命的熠熠光亮》为题发言：“从各位老师的身上，我们感受到了智者的教诲、强者的感召和长者的温暖，他们的云水情怀和大家风范，必将成为我们文学创作的精神引领和行为导向，让我们终身受益，这里会成为我们永远的精神家园！”

公安作家的根在公安在一线，在与同志们座谈中，我看着他们黝黑的脸、晒脱皮的背、磨出茧的手、浸透警服的汗水，深深体悟到他们的疾苦、伤痛和期待，就会忠诚记录他们战争的血火场景，以期找到他们精神力量和人性力量的最佳观照。

初见毕建光是在值勤岗位，寒气噬皮蚀骨中，两朵随风曼舞的雪花，正落到他莹黄晶亮的背心上。我在《平凡岗位上的执着坚守》（《河北法制报》）中写道：“他的荣誉证书约50厘米高，跟国旗跟血液跟火焰一样颜色……”

窗外风声尖啸，雪片硕大无比，我目送毕建光和警车的影子在风雪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慢慢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与天地浑然一体。我的脑海中突然迸出一句话：有一种美，来自心灵深处而又照亮心灵——你平凡的样子很美。

卢旭是丰南大队的法制民警，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盆兰花，墨绿色的兰叶又细又长，像一把利剑舒展着它的柔韧和锋芒。我在《星光不负赶路人》（《人民公安报》）中写道：“一名优良警察的品格，既不是一种外在强加规范，也不是一种基于等级秩序的服从，而是一个人对职责的忠实履行，对心中道德的敬畏和坚守……”

2021年新年伊始，河北暴发疫情，我在《“疫”线背后，那些让人动容的“后盾”》（《河北法制报》）中写道： “妈妈是母亲，党也是母亲，尽孝和尽忠原本一体……”正逢检查站来了一位老大妈，当听说民警成玉柱母亲刚刚去世的情况后，给了成玉柱一个拥抱：“孩子，感谢你们的付出，我替你的母亲抱抱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自己。”警察也有羸弱不济的时候，他的泪水几次盈满眼眶。

总会有自卑或懦弱感受，放下懦弱的时候，才能活出尊严。疫情下困居凤城的日子里，远离喧嚣独居斗室，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小小说《风雪待归人》《茅草飞》《车底下有一只眼》《平安的噩梦》等相继发表。总是在想，生命是在一次次的突围中再生的。

生活是一个特别严肃的话题，容许不了丝毫的懈怠，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构建一个唯美的精神家园。我在《爱人牵我过马路》（《河北法制报》）中写道：“我提上爱人买的好几袋萝卜青菜之类，跟在她后面走，爱人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我的所在……”

出走半生，想来每个人的孤独和苦难是无所不在的，不论是谁的手臂紧拥，不论是谁用双唇温热你的寂寞，不论是谁的胸膛让你倚靠失落，你终将无法逃脱生命的牢笼。但你可以装点生活状态，常态是自来水、白开水、淘菜水，偶尔也可饮啜可乐、柠檬、咖啡。没有汤汤水水我们过不了，没有滋滋味味我们过不好。

但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关系，总是可以让我卸下心理防线，说那些不曾跟别人说的话，传达那些说不出口的悲伤，纵使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单纯的联结就很足够——这就是文字和文学的力量。

新的一年里，继续用文字书写好每一缕时光的言筌。

（作者单位：高速交警唐山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