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毅

从检察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石秋就到一家小学担任了编外校长，天天照看着孩子们上下学，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前些天，学校成立家长志愿者服务队接替了他的工作，他才得以颐养天年。

不过，闲不住的他，又开始琢磨写回忆录，没想到对着稿纸想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让儿子开车带他去30多公里外的沙河看看。儿子不解地问：“那里一没亲二没故，去那儿干啥？”

石秋回了一句：“我想起一件未了的心愿。”

车沿着河堤奔驰。石秋的脑海中，不由涌现出这样一幕：那是1948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担任尖刀排长的他，率战士跑步来到沙河岸边。按团长交待给他的任务，他们必须要在当晚八点前渡过沙河，子夜时潜入敌人阵地。

当时，沙河上没有桥。不过，区政府已提前接到通知，让沿岸村子的民兵架桥。

然而，当气喘吁吁的这队人马赶到河边时,发现河上并没有桥，只有几十个妇女忙着向河道内运门板。

石秋拽住一位大嫂急切地问：“怎么没有桥？”

大嫂用手一指正忙着的妇女们说：“村里的老爷们儿都去支前了，这些娘们儿孩子刚把门板弄到这里。”

石秋急得直跺脚：“大嫂，我们带着弹药不能下水，这时间来不及了！”

大嫂先是一怔，接着，大声朝妇女们说：“姐妹们，大军急着过河，咱们就搭人桥吧！”说完，她扛起一扇门板，“咚”地一下跳入带着冰碴的河中。没等石秋缓过神来，只见几十个妇女肩扛门板，相继跳入冰冷的河水中。转眼间，她们肩上的门板，铺就了一条通往彼岸的桥梁。

望着浸泡在冰水中的妇女们，石秋禁不住眼睛一热。他回头叮嘱战士们：“护好弹药,快速过河。”

天上飘起了雪花。过河后的石秋突然转身跑回河边，向着这群不知姓名的妇女们深深鞠了一躬：“乡亲们，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汽车行驶到一河湾处,石秋从车窗内看到，当年的河上如今已修起一座坚固的大桥。他下车，在桥上走了两个来回后，感慨万千地扶着桥栏杆，像是失落，又像是在深思。接着他冲儿子喊道：“回县城！”

车进城后，石秋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他的战友、离休在家的原水利局局长老孟家。一见面，石秋大声说：“你还记得当年咱们过沙河的事吧？”

“咋不记得？这些天我也总回想那段往事。”

“好吧！”石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这是我的一点儿积蓄，我刚去了沙河边，那里修上桥了，但还没有安路灯。这方面你是内行，想请你用这点钱给桥上装几盏太阳能路灯,让乡亲们亮亮堂堂过桥。”

老孟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卡：“老领导，咱们又想到一起了，我想用这笔钱再给乡亲们建个扬水站，让那一片的土地都变成高产田！”

当晚，石秋的回忆录开写第一章，题目就叫《人桥》……

（作者单位：沧州市新华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