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雁龄

星期六，我照常起了一个大早。拉开窗帘，望着天边刚刚露出泛着蓝色的鱼肚白。心里想着，因为工作繁忙，许久没有去探望公婆了。回头看了老公一眼，尽管他没有说话，眼神对望中，我们已达成默契。

婆婆家位于冀东农村，通往村里的水泥马路狭窄又笔直，到了拐弯处，没有曲线的缓冲，真就像是一道细细的闪电，这闪电又将院落分割且串联起来，每家每户既相邻又有足够的空间。从车窗里望去，大多数房屋的外墙粘贴着白色瓷砖，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院子的格局都差不多，前院对着马路，正房住人，后院种菜、养家禽。

婆婆家的后院是一个菜园子，约有七分地。两棵核桃树长在地头，另外还有长势不错的无花果树、枣树、桃树和一棵攀爬着丝瓜藤的樱桃树，像棋子一样分布在菜园子的各个角落。微拢的地畦把田地划成网格状，每一个格子内，生长着茂盛而碧绿的蔬菜。有已经成熟了的番茄、黄瓜，绿油油的小白菜，露出白屁股的大葱，还有圆圆的茄子，茎部很高的山药。这一片绿色的“百宝库”，非常可人。

婆婆对土地的热爱由来已久，她说，那是自小时候就种下的愿望。婆婆的娘家离公公家十几公里，是一个小渔村。渔民和农民最大的区别是靠海还是靠土地生存。婆婆吃着各种鱼虾长大，村里的地因为离大海太近，不长东西，蔬菜瓜果成了稀缺品。所以，她渐渐对土地产生了一种期盼得到而又得不到的热切。对于她来说，海洋是生她养她的故乡，而土地却是她这一辈子最割舍不掉的挚爱。

婆婆的菜园边有一条小河，河水不深，有两三米宽。她刚嫁到公公家时，河水清澈见底，一到夏天，村子里的孩子们就会下水游泳，偶尔还可以捞到鱼虾螃蟹。如今，那分明是一条浮萍之河。婆婆用成捆的干芦苇将小河和她的菜园隔离开来，在围挡里侧种了南瓜、山药，绿色的藤蔓爬上柴堆，变成一条漂亮的帷幔。

每年一开春，婆婆会按着自己的心情来规划菜园，大致分了四个区域，瓜果、蔬菜、粮食和养殖。芒种过后，根据节令种下各种蔬菜。那些墙边的山药不等她料理，已和枣树、核桃树、桃树、无花果一同迎着春风，冒出了嫩嫩的枝芽。而数不清的母鸡和羊圈里的三只山羊则成了菜园里的另一道风景。

婆婆姐妹七个，作为家中的老大，婆婆从懂事起就替父母承担责任，大到帮家里去生产队挣工分，小到像保姆那样看管弟弟妹妹。到了老年，婆婆孜孜不倦的最终目的，是打理好她的菜园子，让儿女的餐桌安全。

婆婆今年70岁了，看到我们到来，露出了笑容。于是，菜园里又有了婆婆的身影，掰玉米、采秋葵、割韭菜、收鸡蛋……连公公都被婆婆支到核桃树下打核桃。在她咧嘴浅笑中，我才发现她的门牙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没了踪影。

太阳渐渐向西隐去，天边的火烧云鲜红耀眼。我站在后门，向北望去，成排的高粱变成了菜园的守护兵，玉米口吐须子像是到了暮年，那一小畦黄豆昂着饱满的豆荚与邻居母鸡们对望着。在无花果、秋葵清清爽爽的枝杈间是稠密的果实，早熟的青核桃从枝头迫不及待地落到地上，细小的树叶中是若隐若显的青枣。走在田垄上，随手摘下一颗番茄，用手搓一搓放到嘴里，汁液瞬间溢满口腔，酸酸的、甜甜的，嘴角不禁漾起微笑。

我想象着，当冬天来临的时候，婆婆的菜园会被一片白雪笼罩，大地变得空灵，一切又将从头再来。虽然菜园开始过冬，但是在地窖里，还有一家人可以随吃随拿的大白菜，经过烹饪变成炒菜或者剁馅包成饺子端上我们的餐桌。

（作者单位：秦皇岛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