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冬红
桑葚的样子就像一只毛毛虫。因为贪恋那口酸甜,我忘记自己是怕虫子的。想来也是幸运,在采摘桑葚时,我还真没遇见一只虫子。摘一颗放进口中,哪敢咀嚼,酸甜就直抵舌根。一嘟噜一嘟噜的桑葚有绿色的、橘红色的、大红色的、紫黑色的,像翡翠、玛瑙、琥珀、宝石,不摘只看,就叫人欢喜。
阡陌纵横,桑树青青,满枝皆是果,好不热闹。没有一棵桑树是笔直笔直地站着的,横成什么角度的都有。我等一行赞叹着、品着、笑着、采摘着,无名的鸟儿低声叫着,想必它们也是被桑葚甜到了嗓子眼儿。我拍了几张图片发朋友圈,南方的朋友很是稀罕,说还是第一次看见桑葚们是长树上的。我又何尝不是?虽然知道桑葚长在树上,可并不知道它们竟然像紫荆花那样,是从枝干里一点点挤出来的,不同颜色的桑葚,围成一个花束。
先生知道我喜欢吃桑葚,每年麦收前后,定买,然后看着我大快朵颐,露出开心的笑。只可惜桑葚在市场上属于昙花一现,不像苹果、梨、橘子等水果那样霸占市场数月。很小的时候,我村向东不足两里地的张庄有个果园,听大点的孩子说,那里种着苹果、梨和桑葚。对于苹果和梨,即使在物质条件匮乏的年代,我也并不稀罕,同学家在闲置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棵苹果树,从苹果像核桃大小,我就先下手为强。梨子更是腻了,一到秋天母亲会从小贩那里买来几颗梨子,为咳嗽不止的我煮水喝。而桑葚不同,想不起是在谁家吃过一次米白色的桑葚,放到口中,有股蜜一样的清甜味道,不用嚼,雪一样化掉了,只吃过这一次,便再也无法忘记。
大孩子这么一说,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天天惦记着去一趟果园。寻找机会,翻遍族谱,七大姑八大姨,皆与张庄扯不上关系。青青的麦浪翻滚着,掩藏我们匍匐前进,我和其他几个小孩,被大孩子当作问路的石子,投进果园,从来没见过桑树长什么样子的我们,四处张望,引来一个黑影箭一般朝我们射过来。不好,大狼狗!我撒腿往果园外边跑,待我一口气跑到两个村地界时,听见有人喊了声“虎子回来”,大狼狗又箭一般折了回去。再看四周,连大孩子的影都没有,同伴也不知去处。我后怕得坐在地上,我的裤管,有狗牙撕咬的破洞,回家,还不敢向母亲道明,母亲告诫过我们兄妹,饿死不食嗟来之食,何况去偷。
我缠磨母亲在家里栽一棵桑椹树。终日为温饱而发愁的母亲,对我的请求视作空气。我对大哥说我想吃桑葚,大哥没有说话,可到了来年春天,大哥回家时,用自行车驮着一棵桑树苗,我高兴地指了指两棵枣树中间那块空地,桑树就在那里扎下了根。我满心欢喜地等着它结出桑葚,却见它油绿油绿的叶子下面没有任何秘密,吃桑葚的愿望又一年落空。第二年,大哥尝试着维护小树苗嫁接,说是这样能长出不酸的桑葚。我盼望着,盼望着,当所有的树木都从睡梦中醒来时,唯独桑树不见动静。
那时的我,做梦也想不到,多年后,我会掂着小篮,随便在任何一棵桑树下摘桑葚。
桑,初见于商代甲骨文,形状就像枝繁叶茂的桑树,本义即桑科植物桑树,也指桑叶,引申指采桑,又指种桑养蚕。桑葚是桑之果实,又名桑果、桑泡儿等。桑真可谓周身是宝,兴许大家还不知道桑树皮可是造纸的原料,枝条可编制筐篓、藤椅等装饰品,桑叶除去喂蚕外,还可焙干制茶,桑茶的功效可减肥,减血脂、血压、血糖。用桑叶洗脸,可以起到祛斑功效。好吃的桑葚更了不起,它是一味中药材,性味干,具有生津润燥、补肝益肾、乌发明目、止渴解毒之功效。那一年,我视物模糊,白发日增,清晨起来口中像含着苦楝,稍稍活动,心跳加速,咨询一中医朋友,他建议用桑葚干泡水喝。于是按照医嘱,口苦、视物模糊、心悸等状很快收到疗效,也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没再坚持。
邯郸市肥乡区西南庄种桑,是2019年开始的,结的桑葚有无籽大十和黑珍珠两种。去年因气候原因,桑树没有结果,今年气候适宜,可谓丰收。然桑葚的致命伤——不易储存,结这么多桑葚如何处理?包装略显简陋的干面条和装潢精美的桑葚干红,顿时破解了我的疑团,也就顺口问了桑葚采摘园负责人,他说他的父亲刘卫昌除拥有西南庄这40亩桑树外,在沧州沧县还栽有桑树300亩,早就投入生产。尤其他说到在邯郸西高速口附近有 500亩桑树时,我想起了与这位置遥遥相对的丛台区三陵乡,想起了美貌却不畏强权的罗敷,也就在心里吟出了李白的那首诗: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蚕饥妾欲去,五马莫流连。我如旧时期盼桑树结果一样,盼望着明年到邯郸西高速口的桑园去采桑,也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桑园里静坐看云起云落,听鸟儿啼鸣。农家子弟,哪个能忘记泥土的芳香?
刘卫昌先生宴请到桑园采摘的我们共进晚餐,餐桌上的酒是以他名字命名的桑葚干红,主食是桑葚面条,也是以他名字命名。我注意到面条的成分有桑葚、苦荞、黑小麦,桑葚和苦荞的营养成分早已熟知,黑小麦也打过交道,不得不赞叹刘先生的创新精神。
(作者单位:邯郸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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