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飞

前几日连绵的秋雨让农民愁容满面，大型收割机械面临无法进地操作的尴尬，“掰棒子”成了抢收的唯一途径。周末，天空终于放晴，我带着一双儿女回老家帮助父母抢收。七岁的女儿干得热火朝天，踮着脚去掰比她还高的棒子，让我一下子想到自己小时候干过的农活。

记忆里，棒子从播种到收获要经历十几道工序。在齐茬儿的麦根地间隙，将小耧子的尖扎进地里，前面拉，后面扶，旁边的人将棒子种子一颗一颗地顺着耧子的漏斗，滑进松软的土壤里。这时候，后面的人需赶紧用脚将培土踩实，这才算是完成了播种。

接下来，就是施肥浇地了。浇地要几家人合伙下泵、铺地龙，一切准备就绪后，还要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若是地龙跑水，就要一人拿把铁锨守着水口，哪里跑水堵哪里。还要一个人守着电闸，遇到特殊情况赶紧拉闸停电。小时候地里“通讯”基本靠吼，相隔百米大吼一声“拉闸”，有时候风大听不清，还得比划比划。等浇上个三天三夜，嗓子都喊“炸”了。

浇完地就静待发芽了，等棒子长到一尺多高时，下种手艺的好坏就显出来了。密了直接薅苗，优胜劣汰，隔二三十厘米留一棵最壮实的苗；稀了就重新挖个坑埋一粒种子，或者把别处多余的苗移过来。

病虫害是种地遇到最头疼的事。配好药，封好桶，把三四十斤的喷雾器背到背上，右手打气，左手抡杆儿，还得拧拧喷头试试流量，争取喷出来的药水形成细雾，省时省力，还效果好。后来有了电动喷雾器，抽动一根绳子带动电机，喷起药来非常快。

还有一个环节叫劈棒子叶，就是把棒子锤儿下面的叶子劈下来。被劈下来的棒子叶是老黄牛的口粮，一夏天吃下来能省下不少草料。儿时的我们钻到一人多高的棒子地里劈棒子叶，棒子叶边缘长着密密的小刺，稍不注意就会被它划到，从伤口处泛出星星点点的血珠，夹杂上汗水，一阵刺刺麻麻的疼。即便如此，手上的动作也停不下来，待棒子叶能拢成一“抱”了，便要打个捆，最后用小推车摇摇晃晃地推回家。

终于盼来了丰收。从着手忙活，到最后颗粒归仓，一整个月都不够用。先是用凿箍把棒子秸连根凿起，这是个力气活，又是个技术活。随后拿大钉子烧红了弯个勾，攮一下棒子尖挑开，俩手一拽就把棒子剥开了。开始我们因为人小，不会用工具，不一会儿手指肚儿就血肉模糊了。大人们顾不上心疼，还得说一句“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棒子地望不到边，一人一排剥着，好似比赛一般。最后是拿“三刺”（一个木头把儿，头上三个铁尖的工具）把棒子秸根上的泥土敲打干净，把棒子秸一个挨一个捆起来拉回家或者搞一个大柴火垛，这些地方就成了小伙伴们捉迷藏的天堂。

待我拢起万千思绪，发觉女儿已经将掰下的棒子堆成了一座“小山”，她仰着红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地笑着，真正体会了丰收的喜悦。我想，这就是这片土地特有的魅力，它滋养着一茬茬的庄稼，也养育了一代代的庄稼人。少时的我在这里劳作、成长，如今我的孩子来到这里，依然为这丰收欢呼雀跃。代际更迭，喜悦如旧。

（作者单位：沧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