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3月25日
第08版:文化

药碾子

□ 刘兰根

小时候,我经常去父亲工作的兽医站玩,看那些大牲口被赶到铁架子里,父亲用手试试牲口的鼻子,摸摸牲口的肚子、脖颈,翻翻眼皮、看看舌头,用听诊器听听,确定了病情,然后去办公室开出药方。那时候给牲口治病除了打针,主要是灌中药。

办公室隔壁一间屋子是药房,中间墙上留着一个小窗户,药房内干净整洁,父亲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我趴在小窗户外面,看父亲站在一面墙的药柜子前,一个个拉开小抽屉,抓出草药,用黄铜的小戥子称好,倒在窗台上铺好的包药纸上,不知道共拉过了多少小抽屉,称了多少次,父亲终于从药房走出来,回到办公室。他从西药架子下搬出药碾子,开始碾药。这个中药碾子是铁铸的,像一艘小船,两头尖、中间鼓,上宽下窄,像车轮一样的碾轮两边有木把手,放在碾槽里,碾槽经常使用,磨得锃亮,木把手也光滑油亮。父亲把一剂中药倒进药碾子,坐在椅子上用双脚来回滚动碾轮,那草药越碾越碎,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味,碾成粉末状时,父亲就把药碾子搬起来,把草药倒进细筛子,把没碾碎的再碾一遍。那药碾子很沉,父亲搬着有些费劲,但是他一定要亲自完成这些步骤。等着拿药的饲养员很羡慕地看着父亲碾草药,在一旁和父亲聊着天,有的还跃跃欲试。可父亲不会轻易把药碾子让出去,只有在碾第二遍时,才会让衣着干净、办事稳当的人试一会儿。

一些不能接触铁器的中药,父亲专门包好,用石头臼子一下一下捣碎。

碾好的草药面倒进一个专门和药的盆里,用开水搅拌后晾温,父亲用手指试下温度,拿起灌药的牛角给牲口灌药去,一手掰着牲口的嘴,一手把一牛角药倒进去,那牲口配合着咀嚼两下就咽了下去,也有的嫌苦,不住地扭头,父亲就用手梳理牲口的鬃毛,轻轻拍拍牲口的脊背,抚摸它们的脖颈,和牲口说着话,直到把药灌完。父亲对那些生病的牲口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性子再暴烈的牲口在父亲面前都是温顺的,没有乱窜乱蹦尥蹶子的。也有的牲口记性好,因为父亲给它扎过针,再从兽医站门口路过时,就停步不前,像极了那些怕打针的孩子。

父亲从16岁学徒,开始用药碾子碾药,在兽医的岗位上工作了40多年,直到10年前离世。如今乡间已基本没有了牲口,那陪伴父亲一生的药碾子也积满了灰尘。俯身下去,依稀还能闻到那药香味,父亲碾药的身影如在眼前。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委政法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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