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涛

我喜欢种树，看着小树栽种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感受着生命过程的奇迹，内心产生无限的喜悦，转化成一种自豪感和使命感，进而升腾出一种对生命的尊重和希望。

小时候，只要有了闲暇，父亲就坐在树荫下，看着满院的果树，捋着胡子，带着微笑，自豪地讲着：“这棵‘麦黄杏’是生你大姐的那年种的；这棵‘甜桃’是生你二姐那年种的；这棵‘雪梨’是生你大哥那年种的；这棵‘圆柿子’是生你那年种的……看着这些果树，我就能想起小时候的你们，你那一脸萌动的大姐、留着小辫的二姐、虎头虎脑的大哥，还有一歪一扭蹒跚学步时的你……”听父亲讲着种树的故事，回忆着往事，我的心中也产生诸多遐想。是呀，这些树记录着我们的成长岁月，承载着浓浓的亲情，增添了幸福的回忆，丰富了生活的内涵。于是，父亲看到满院子的果树，就像看着满院子的孩子，眼光中流露着无限的爱。我心里也蠢蠢欲动，我也要种果树，让大家吃着我种的果子，念起我的好来。这小小的念头一经产生，便如野草般疯长，一天天壮大，越来越强烈。

麦收的季节，我正割着麦子，忽而发现金黄的麦浪里藏匿着棵果苗，可能是鸟儿吃了果实把果核丢弃在这里了吧，果核就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这是一棵杏苗，绿油油的小苗在刚割过的干黄的麦茬中间，嫩嫩的、胖胖的，甚是可爱，让人惊喜。我小心翼翼地用镰刀把树苗从地里掏了出来，再找些泥巴，把根糊住，像呵护婴儿一样，双手捧着，从地里一路捧回家，轻轻地放在地上。在院子里找到一个肥沃、向阳的角落。挖个小坑，浇上水，把树苗稳稳地放进坑里，用手把土捏碎捏细，把树苗种好。又怕猫儿、狗儿淘气，或者那个贪嘴的小羊的破坏，我还特意插了一圈篱笆，把树苗保护起来。从此，我心里便有了一件正经事，每天都想着浇水，每刻都关照这些小生命。

那时，对我来说，说是种树，其实就是在种生命，怀揣着梦想，向着那未知的将来，种的是心愿，是希望，是心灵的寄托。从此，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更加富有，更加渴望。然而奇怪的是，尽管我费尽了心思，千般的照顾，万般的热情，果苗还是无可挽回地一点点死去。我伤心透顶，仿佛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人挪活，树挪死，还是真是这个理儿呀。后来，再见到麦地里的果苗，我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父亲告诉我，种树要讲究时机。早春最好，那时，叶子还没长出，根里的养分多，太阳也不热，树好养活。到了夏天，营养已经发散到叶子上，经过毒日头一晒，失水太多，不容易成活。我恍然大悟，原来种树是有讲究的，生命也是有规律的，这应当是树的存活之道吧。不了解这些，只一味勤快，盲目蛮干，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倒是把那些鲜活的小生命给害了。

第二年的早春时节，我从邻居家讨来一棵梨树苗。移栽的时候，用铁锹在树苗外侧直向下扎进去，铲过一圈，最后深挖一锹，小心地把树苗起出，保留着根上厚厚的土球。种树前，先挖好一个大树坑，再施上一层沤过的粪作底肥，放上肥沃、松软的好土，把苗轻轻挪进去，填上一半土，再用脚踩实，浇满水，等水渗干，再填上土。这样，树苗就种好了。

我开始耐心地等待，不久，梨树就发芽了。我十分惊喜，就像抚养孩子一样，精心照顾。慢慢地，小苗也长出肥壮的叶子。呀！梨树彻底活了，我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贪玩的我随后将树苗抛在脑后，每日玩耍，也顾不上照看树苗了。谁知烈日当空，刚长出来的叶子竟然渐渐发蔫，显出死亡的兆头。当我发现时一下子就急了，又是搭遮阳棚，又是浇水，又是松土，一翻紧急抢救，树苗总算是缓了过来。我才知道，树苗根未扎深，叶的茂盛只是假象。自此之后，我再也不敢大意，直到第二年秋天，这棵树才算是稳住，而且越长越旺。我就这样一直默默守护着梨树，默默等待。老天不负有心人，当我看到一树雪白的梨花盛开，惊喜万分，那冰玉的肌肤，淡淡的香韵，像一位美若天仙的新娘，一袭洁白的婚纱，煞是好看。“庭前八月梨果熟，一日上树能千回。”此后的每年秋天，我都收获了脆生生的甜梨，不仅可口，而且润肺，大家都夸我种树有功，我心中升起一种成就感来。看来，一个生命的成活与生长要有诸多条件的。

树的生长，有其规律，我们不能因个人的理解和喜好去人为地改变它；树的生存，有其价值。春花烂漫，夏叶荫荫，秋梨养生，冬叶取暖。我喜欢种树，不仅能体会到生活的情趣与快乐，更感悟到生命的多彩，从中得到启示，让人收获良多。

(作者单位：邢台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