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兰根
下班后,与我一街之隔的小姨提了一个布兜过来,打开里面套着塑料袋的白搪瓷缸子,满满一缸子蒸榆钱赫然出现在面前,那甜滋滋清香的味道,让我感受到久违的亲切。
小姨说,前几天她回老家,看到村里的榆钱长得正好,就采了些回来。小姨比我年长八岁,上小学前的那段时光,我经常住在姥姥家,常和小姨在一起。
姥姥家有一个很大的后院,里面种满了榆树,高的矮的成了一片小树林。春天的榆钱一串串挂在枝头,特别好看,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矮处的榆钱我伸手就能够到,榆树枝很柔韧,即使我拿长柄的铁钩子将其勾弯,松手后,它依然会回到原位。榆钱又凉又甜,还有些筋道,很好吃。小时候,榆钱是我不错的零食。姥姥家有十多口人,就我一个闲人每天待在家里。于是,姥姥递给我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安排我每天去捋榆钱。除了塞进嘴里一些,这些榆钱还用来喂猪。榆钱刚倒进猪槽内,还没有铺满底,那大肥猪就哼哼着跑过来,几口就吃完了。我一刻也不闲着,一趟趟捋榆钱、倒榆钱,不知道一天跑多少趟。
晚上的饭桌上,姥姥常常会端上一大盆子蒸好的榆钱糕,加上盐和蒜泥,一大家子就围着那个大盆子吃饭,就着玉米饼子喝稀粥,觉得很香。
嫩绿的榆钱没多久就变干了,在地上落了一片一片的,随风飞舞。榆树上长出了绿绿的小叶子。我又开始捋榆树叶,一篮一篮地拿去喂猪。捋榆树叶是需要一些力气的,要从一头捏紧,然后一气呵成捋到底。我的小手整天都黑乎乎的,洗过后,会发现一道道的血印子,吃饭拿筷子时还隐隐地疼。
缺粮的时候,母亲把砍下的榆树皮内瓤晒干,一遍遍推碾子、过箩……不知道用了多少榆树皮,推了多少圈碾子,终于集成半口袋榆皮面,掺着面蒸干粮,就可以节约下粮食了。
几年后,父母盖起了三间土坯北屋,我们算是有了自己的家。姥爷砍掉两棵榆树,做了两扇木门,安在我家堂屋的门口。没有涂漆,就是木头的原色。雨水冲刷多年后,这两扇木门留下了条条褐色的沟痕。
搬进新房后,母亲在院子里也种了两棵榆树。头几年,榆树长得很茂盛,后来一棵榆树因为遮光又生虫,被父亲砍去了树冠,成了一根光杆柱子。两棵榆树间拴上铁丝,就是晾衣绳。西边的榆树离鸡窝近,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鸡们晚上不愿再回黑漆漆的鸡窝,而是全部飞到这棵榆树上休息。
后来,这棵榆树因为生虫太多被刨掉了。如今父母已故,我们姐弟各奔东西。院子没有了树木,鸡窝、猪圈、牲口棚也全部拆除。冬去春来,院里的野草野菜先是探头探脑,见久也无人理会,索性疯长起来。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委政法委)


上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