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谷玉萍
三十多年前,我们胡同只居住了四户人家。我们一家,我爱人的二哥一家,还有各自家的前邻。那时这里还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胡同,最多只能是一个“过道”而已。
“过道”南北走向,也就三米多宽。因为后面没有人家,和我家对门居住的二哥用秫秸串了一道篱笆墙将两家正房连接起来,便成了一个大院落。我们家这边的房子盖得稍早一些,有着低矮的土坯院墙,在土墙的东南角留了一个豁口做门用。二哥家便省事了,没有垒院墙,就这样敞开着。婆婆心细,在我家土墙外靠近门口处,也算是二哥的院落中植了一棵梧桐树苗,俗话说“家有梧桐树,不愁招不来金凤凰”,说不定将来会福荫两家。当然这只是取个美好的寓意而已。
二哥的前邻阿青家更会过日子,在本该砌围墙的地方笔直地栽种了一排洋槐。我嫁过来时,树木已有碗口粗,树木之间留有约一米的空档,空档处用碎砖块摞巴摞巴就成了一道墙。民风淳朴,你挡了,人家就懂了。那时人们住的都是清一色的平房,有的是“实卧”(墙壁中完全是烧制的砖块),有的是“夹坯”(房屋墙壁仅表面是一层砖块,里面夹杂着土坯)。
没过几年,我们房屋后面陆续添了几户人家,有着或高或低的红砖围墙。二哥也早已拆除了那道秫秸扎的篱笆墙,贴着过道另一侧也盖了围墙,胡同的模样渐渐显现。
我家前邻阿泰头脑活络,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成了村里最先富裕起来的一批人。农村人手头有了钱,最先考虑的是翻盖房屋。很快,阿泰家的二层小洋楼便拔地而起。看着邻居家发家致富,我们两家也不甘落后,各置办了几台机床,加工阀门配件,终日忙个不停。
此时,距离我结婚已过去十余年时光,昔日婆婆栽种的梧桐树也已有怀抱粗。梧桐树枝繁叶茂,树冠如盖,将两家院落门口拢于其下。每天清晨醒来,枝叶间鸟儿啼鸣,两家的孩子在树下玩耍,好不热闹。因为要翻盖房屋,梧桐树不得不被刨掉了。不过,婆婆的殷切希望也实现了。我家和二哥家扒掉了随时有倒塌危险的土坯房,各自盖上了二层楼房。过去,人和机器一起睡。现在,有工作间、卧室、厨房、书房、健身房……我从婚后就开始憧憬的理想生活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看着邻居们一个接一个翻盖房屋,阿青两口子闷头养了几年猪,终于也盖上了二层小楼。此时的胡同,家家有了高大气派的门楼,清一色的水泥外墙。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随着住户的增多,胡同的深度也延伸开来。放眼胡同里,郁郁葱葱,树木成荫。闲暇时,我经常顺着胡同散步。我家的后邻阿明数年前从城里带回的枫树苗已长得枝繁叶茂,枫叶红得似火,把整个胡同都映衬得红彤彤的。阿棉家门口的柿子树到了成熟期,满树柿子犹如高挂的红灯笼。巧儿家房屋外墙上丝瓜藤编织成一幅巨大的壁挂,尺余长的丝瓜棒在其间若隐若现。和巧儿家对门居住的珍儿种的鸢尾花娇嫩欲滴,惹得我手拿相机驻足良久。再往下走,就是蕊姐家。她家门口的枣树树冠不大,但结枣极多,密密匝匝。还有阿友家养着的两只大鹅、一只小白狗,鹅叫犬吠,给胡同平添了不少烟火气息……
最近几年,我和家人居外较多,一年半载不回故乡。去年回来,惊喜地发现胡同大为改观。原来,村里开展整治村容村貌行动,将村内所有的胡同统一做了路面硬化,墙根处也铺了花砖。现在的胡同,干净整洁,像是城镇的街道。站在门口瞭望,可以一眼贯穿整个胡同。
再次走在胡同里,心情愈发舒畅。抬头看胡同上方的天空,也格外清澈高远。胡同,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崭新姿态呈现在人们眼前,它不仅惊艳了我们这些老住户的目光,还惊艳了时空的长廊。新时代的梦、国家的梦和老百姓的梦连在一起。胡同,默默地承载着这一梦想的巨变,也用它一步一步的变迁,迎接着愈来愈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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