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文金
单位的洗手间多了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上半部分是暗红色,下半部分是浅红色,中间部分掺杂着薄薄一层黄色,外表毛毛糙糙,脏兮兮的。就叫它红石吧。这块红石躲避在洗手台一隅,默然地凝视着来往的人,任水珠飞溅在身上。
红石本属静谧的青山绿水间,突兀地现身在喧嚣的繁华闹市,自然是被人携带而至。虽外表丑陋了些,可既是被人带到了这里,大概爱它的古朴之姿吧。
我原以为是有人把它暂时搁置或遗忘到了这里。可一连过了几天,它仍然孤寂地蜷缩在洗手台一角,湿淋淋的,狼狈极了。毋庸置疑,这是块失宠的石头,被主人遗弃了。
我怜悯地将其放到水龙头下洗涤。清水哗啦啦往下流,红石原本灰蒙蒙的颜色鲜明了许多,中间黄色纹理曲曲绕绕,像微风中飘舞的丝带,极具动感。任何事物不缺乏美,只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我不是石头爱好者,但此时此刻却对这块并不美丽的石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我隐约觉得在何处见到过这块红石,却一时回想不起来。我边端详着它,边捧着往外走,在记忆中努力地搜索着。恰巧在楼道迎面碰到210室的同事小赵,他见我像宝贝似的捧着这块石头,毫不避讳地说,红石在210室的窗台上待了很久,又百无一用,遂弃之。这下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曾经在210室度过两年的时光,对那里的一桌一椅一窗,皆很熟悉。红石蹲伏在那窗台上确实由来已久。室内北墙开着两扇窗,当时我和同事郭兄面对面坐在窗下办公。郭兄平时喜欢抽烟,为不污染室内空气,每次抽烟前,都会面窗而站,打开一扇窗,让缭绕的烟雾随风飘散到外面。寒冬时节,北风凛冽,不宜大开窗户,他便将窗拉开一条缝,顺手把那块红石绊住窗角,以防劲风将窗吹开。同事吸不到二手烟,又不会受风着凉,丑陋的红石立了头功。
记得当时,我刚刚到单位上班,一开始并不知道那块石头为何被堂而皇之地供奉在窗台上,还以为是名山上的“宝石”,极其珍贵。可是初来乍到,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便趁无人之际上前察看,并没发现独特之处。那天屋里仅剩我和郭兄,我故意把话题引到心心念念的疑问上,他闻之一笑说:“这是哪门子名山宝石,是很久之前我们去涉县,我在一二九师司令部前那条清漳河边随手拣回的一块石头。”两年后,我和郭兄都离开了210室。那块红石被遗留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红石的命运多舛,令人唏嘘。我把它抱到楼道拐角处,暂时给它找个容身之处。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再次打量它,摩挲着那坚硬的“盔壳”,丝丝冰凉侵入我的手心,紧接着辐射到我的胳膊、胸、大脑,我精神一振,刹那间无拘无束的遐想接踵而来。
清水涤去红石浑身的湿泥和灰尘,一层一层的纹路肌理清晰可见,这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是经过旷日持久的水击浪淘和风吹日晒所致。红石可能是某一次山崩地裂时,从太行山某个山峰脱离出来的一块硕大无比的岩石,掉进滚滚的清漳河中,漫长的岁月磨其棱角,致其成了今天的模样。如果它仍深居山中,横卧河滩之上,水流风蚀,指不定最终有一天会被自然界雕琢成一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被哪位爱石的人抱回家中作为收藏。
天马行空的幻想过后,我再次审视眼前的石头,它变得可爱起来。它从崇山峻岭中来,应该回到清漳河畔,那里才是它的归宿。我相信,它更喜欢山中潺潺的流水、清新的空气、清脆的鸟鸣、漫山遍野的鲜花和青草……
当我的手再次触及红石,又一阵凉意掠过心头,我想那是它对我的回应吧。
(作者单位:邯郸市公安局交巡警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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