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青山

在老家的村口路旁，有一株古槐。从古树名木的保护牌匾上看，它已历经了两个甲子。

这株古槐生长的地方，原本是一所小学，附近十里八村的孩子们都在这里接受文化教育。随着学校合并，孩子们有了更好的学校求学，这所原本充满生机和欢笑的校园也渐渐废弃，只剩下残垣断壁荒凉地圈围着这株孤零零的古槐。

古槐的生长姿态颇为奇特。我在其他地方见到的国槐都是身躯笔直的，而这棵古槐远远看去，却像一位疲惫倦怠的侧卧憩息的老者，躯干近乎贴着地面倾斜着。它那粗壮的主干和地面的夹角不足45度。树干十分粗壮，一个成年人伸开双臂也抱不过来的，虽然粗壮，却很短，只有不足三米，表面刻满了一道道饱含岁月侵蚀的皱纹。主干上端分出三个枝杈，各个分枝之间的夹角均匀，分枝的粗壮程度相近。两侧的枝杈向两边水平铺叙着，犹如人的两只胳膊一样，左侧的枝杈像肘关节一样在地面支撑着；右侧枝杈努力地向上奋争着，像一只大手向过往的人们尽情挥舞着、述说着。整体看去，它的身姿就像一个身体后仰、头部抬起、两臂外展的有着深厚功底的武者。

古槐那简短的主干像是一座斜拉桥，更像是一只劈波斩浪的帆船。船身上层层叠叠地嵌满了天真的童趣。昔日这里还是一座学校的时候，每到课间，或是放学之后，这株古槐就成了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场和庇护所，学生们围着它追逐嬉戏，在它那平滑的主干上跑上跑下，每当累了、乏了，就在它的阴凉下休息一会儿，或是在它那宽厚平整的躯干上小憩片刻，它仿佛也乐得其所、沉醉其中，像一个安详的老人一样敞开胸怀，任凭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在它边上跑来跑去、游戏打闹。

我的懵懂童年就是在这株古槐的荫护下天真无邪地度过的，那时的古槐每天都被稚嫩的欢声笑语裹挟着。那时它的左侧枝杈还没有触及地面，距地面有一人多高的距离，在侧枝上系挂着一个钟形的铁铃。每当铃声响过，嘹亮的回声唤醒了一个个天真的心灵，送走了一茬茬人活泼可爱的童年。在那节奏明快、久久不息的铃声和琅琅读书声的浸润中，古槐也生长得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这株古槐是家的显著标识。时空的观念在它面前似乎已苍白无力，尽管跨越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它的主干依旧健硕，枝叶依然繁茂，还像是在幼年、少年抑或是青年、中年那般茁壮。春日里，它溢着清浅的醉意；夏日里，它荫翳一方清凉；秋季里，它渐染金黄，零落怅惘，令人依恋；冬日中，它傲怼雪寒，沉眠静休，蓄养储能。

不论风霜雨雪，还是酷暑严寒，它就像村里最老的长者一样巍然矗立在村头。看着每天都早出晚归、辛苦劳作的乡里乡亲；看着昔日的顽童逐渐成长为“顶梁柱”，而后又变成了耄耋老人；看着往昔破旧不堪的古老村庄悄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目睹着如今人们大跨步地建设着自己的美丽家乡；记述着村庄过去的凄苦沧桑，守望着乡亲们信心满满地建设美好未来的期许。

这株古槐是朴素的乡亲们最厚重的精神寄托。它，见证了苦难峥嵘的岁月，守护着安谧清欢的时光；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生生不息，守护着新老更替而不屈不挠、永不颓败的顽强意志。只有它，穿越了时空的促狭，固守着虽然历经斑驳沧桑却永不褪色、永葆生机活力的青春。

我每次回家，在它身旁经过的时候，我都会刻意地多看它几眼，它似乎也在时刻关注着每一个回家的乡民。看到它，我就仿佛看到了家乡那坚韧不屈、历久弥坚的傲骨和脊梁，感受到那种博大包容的胸怀，感受到那种奋进不息的力量！

（作者单位：吴桥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