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兰根
幼时,母亲把平整好的自留地种了红薯,因为是旱地,长出的红薯个大光溜,黄瓤香甜。
母亲把洗净的红薯切成块放进稀饭、玉米粥或者热汤面里,从来不去皮。那时候,我吃饭特别挑食,不爱吃高粱窝窝、玉米面窝窝,老想吃白面馒头,红薯皮也不愿意吃,总是拿筷子挑下来,挑到桌子上,母亲责备我浪费,我硬着头皮把带皮的红薯吃下去,不想有一个虫眼母亲没有削掉,吃到嘴里苦苦的,我又吐到桌子上,母亲无奈地冲我叹气。
自家吃的红薯是挑出来的个头小的、有虫眼的,或是有镐伤的,而那些个大整齐的红薯,则是被母亲用白土在窗台下埋起来,说是能增长糖分。冬天到了,上冻了,母亲往白土上盖上厚厚的草苫子,又过了几天,母亲在院子里挖坑把红薯放进去继续储存,并从中装了一拉车箱红薯准备到县城的大集上卖个好价钱。
母亲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准备了一些找零的零钱,用小手绢包起来,父亲也调了班帮忙,母亲让我留在家里,我自是不肯同意。父亲驾辕,母亲在旁边拉着绳走下大门前的斜坡,快拐弯了,我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边哭边跑,直到父亲停下脚步,把我放到前边的车沿上,叮嘱我坐稳,我破涕为笑。县城的大集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我只顾高兴,全然不顾北风呼呼地吹,我的鼻涕一次次“过了河”,又一次次用力吸回去,实在吸不回去了,就把袄袖子凑到鼻子前。
县城的集市在老街里,从家里到这里有20多里地,父亲和母亲轮流驾辕,怕误了时间,找不到摊位,不敢停下来歇息,父亲和母亲累得满头大汗,我却在拉车上冻得缩着脖子。终于到了集市,父亲把拉车停下来,母亲张罗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又走过去了,太阳快到正南方了,母亲开始着急起来,“大嫂大嫂”地喊着,终于有几个中年妇女停下来问道:“这红薯好吃吗?”母亲满脸笑容说“春红薯,可甜哩。”我在旁边小声说:“这红薯苦。”尽管声音不大,但是这几个中年妇女都听到了,边嘟囔着“苦还能吃啊”边走过去了。不一会儿,又过来几个妇女,母亲又是热情洋溢地介绍,我还是说苦,人家又都扭头走了。母亲气得脸涨得通红,又不方便打我,低声训斥我说:“再不能说苦,你看看快晌午了,一块儿都没有卖出去,哪有钱给你买吃的。”我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早听说大集上的煎饼果子老豆腐好吃了,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着头不作声了。不一会儿,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把菜刀,她把红薯切开,再有问的就赶紧让人家尝一块儿,终于开了张,不一会儿就卖出了好几份。最后,一个老太太讨价还价老半天,她就在街里住,要全部买下,母亲咬了咬牙,终于全部低价卖给了她,还要给老人送到家里去,老街里都是小胡同,集上的拉车不好推,父亲用包袱背了两趟才算是把红薯全部送完。
我们三人来到卖煎饼果子的大棚底下,果子的香味直钻鼻孔,每人一套煎饼果子一碗老豆腐,还放上好吃的韭菜花泥和辣椒油,真香啊。
时间过去了四十多年,父母已故十余年,又是北风呼呼吹的冬天,再次想起当年跟随父母卖红薯的情景,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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