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宙　郝利强

2024年3月24日，在成安县人民法院一号审判庭，曾轰动一时的“小张说事”网红主播诈骗案终于开庭审理，“小张说事”主播张某和其“师傅”李某及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站在被告人席上。

庭审又把人们带回到2023年央视“3·15”晚会上，成安县“小张说事”网红主播张某直播带假货、诱骗中老年人上当被曝光的时刻。

出逃躲进桥洞

2023年3月15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3·15”晚会播出了成安“小张说事”网红主播，在某直播平台虚构保健品、食品具有药效，诱导被害人购买、非法获利的报道及视频。此时，“小张说事”的网红主播张某正坐在电脑前收看，当看到自己直播的那一组长达6分钟的视频时，顿时如五雷轰顶、惊恐万分。他仓皇跑到隔壁房间对妻子田某说：“出大事儿了，‘3·15’曝光我了，赶紧跑！”

张某决定先开车把妻子田某送到外县一个亲戚家，在村边他让田某下车并塞给她三张卡，嘱咐道：“明天你赶紧去银行帮我把卡里的钱取了，一旦被冻结就完了。”说罢驾车离开。正在盘算着往哪里跑、怎么逃时，他忽然看见公路上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迎面驶来，吓得他急忙驶离公路、弃车狂奔，一头钻进野外一个桥洞里。

这一夜，他躲在桥洞下瑟瑟发抖、惊魂未定，但晚会曝光的画面依旧在他脑海里闪现。

那是2023年2月1日，任某给张某打电话，让他帮忙卖一种叫“瑞维拓逆龄五代压片糖果”（下称压片糖果）的食品。他问任某这种货是不是“蓝帽”（直播卖货行话，指保健品），任某说不是，蓝帽的佣金给不了这么高。他又问任某这个产品有什么“讲口”，任某说就针对老年人卖，售卖中说针对老年病有特效就成。当得知风险够低、获利够高、有利可图后，他与任某敲定进行售卖，接着就开始编剧情造剧本，在网上找了两男一女三名线上演员，线下演员是他和任某。

被晚会曝光的镜头，都是张某导演的“经典”视频：一个老太太上门去找儿媳妇，在一辆三轮车上发现了压片糖果，张某也发现了，就去和老太太争抢。争抢过程中，任某冒充肿瘤医院医生，穿着白大褂出场，将压片糖果抢到手，接着言之凿凿地表示该产品如何如何性价比高、治疗老年人肺病如何如何有特效，连卖再送过时不候，还临场忽悠对高血压、高血糖等老年病更有疗效。2023年2月3日上午8时开始直播，一个小时就卖货35.6万余元。

想着这些，躲在桥洞下的张某一夜惊魂，终于熬到天亮。他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于是又悄悄潜回县城，找了一个地方把车藏好，来到某小区早先租下的单元房，白天在房间蛰伏藏匿，晚上偷偷出来找吃的。

就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苦熬了七八天。终日不见阳光，张某想开窗透气，但看谁都像是来抓他的，于是趁着夜色又跑到邯郸，在某广场附近悄悄租了套民房藏了起来。

专骗白发老人

2022年5月，张某从其“师傅”李某手中弄到一个账号，易名“小张说事”，经过苦心经营，业绩不断飙升，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因此在当地网络走红，粉丝过万。

在张某直播带货的短剧中，不论编导的苦情戏，还是直播的感情剧，都是在套路中老年人的救命钱，尤其瞄准那些退休老人的“钱袋子”，美其名曰“开发银色经济，打造夕阳产业”。

张某认为，这些白发老人都退休了，都有养老金，在家闲着都有时间，平时缺少子女关爱。针对这个老年群体，主播在直播时表演稍有动情，就很容易感动这些老人。如果主播时而加点“感情投入”，直接喊两声爹妈、叔叔阿姨等等，时不时再整点“泪奔”和“泪花”，这些老年人就更容易冲动，直接上当购买产品。直播卖货就像“耙子搂杨叶”，财源滚滚来。

据办案检察官介绍，单在张某坐实的“万能药”压片糖果销售中，全国就有数千名中老年人上当受骗，遍及近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

自首举棋不定

2023年3月22日，张某给妻子田某打电话，让她到邯郸市某广场附近给送“给养”，这时田某才知道张某又逃到邯郸了。

次日，张某见到田某就迫不及待地问：“现在外边的情况怎样？”

田某说：“公安正在到处找你，亲戚家都找遍了，还让亲戚给你捎话，让你尽快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张某不想自首，就跑到河南某地猫了些日子。田某抱怨这些天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法过，一直劝他去投案自首。

2023年4月6日，逃亡21天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张某还是回到成安投案自首了。

搭档悉数被抓

张某的“师傅”李某在“小张说事”这单直播卖货中，一次性就拿走58%的佣金20余万元。拿到这么高的佣金，实在是李某“团长”的名气太大。

在“小张说事”被立案查实的三起售假案中，张某销售灵芝孢子粉佣金收入104182.56元，“团长”佣金46882.15；销售松猫逆龄五代片佣金356020.29元，“团长”佣金309849.11元；销售压片糖果佣金355843.74元，“团长”佣金202490.44元，足见“团长”分量之重。

所谓“团长”是直播卖货的行话，也称主播“团长”，其接受直播卖货，由供货公司帮做中介，建立一个“团长”账户号。这个“团长”号是平台按约定给他们打佣金的账户。程序是先让主播认识产品的品牌，再告诉主播的佣金比例。如果主播认可，公司就给主播做链接，将主播的ID或者“团长”号发给供货厂家，由厂家将主播、主播“团长”、供应链和厂家的佣金比例分配好，平台审核通过，就可以直播卖货。直播结束根据按成交金额，将佣金打入“团长”账户。

由此可见，张某背后还有一帮搭档和始作俑者，他们扮演着各种不光彩的“角色”。张某直播卖货中出演“苦情戏”的三个演员，女演员仅得到150元出场演出费，两名男演员各得到200元演出费。

就连那个销了货的供货商也在“喊冤”，口口声声说不挣钱，网红直播卖货通过平台下单后，厂子要不分白天黑夜组织工人通过物流发货，扣除平台佣金3%、主播佣金10%、主播“团长”佣金58%、税款2%之后，还要按照一定比例给牵线人“过路费”，给销售“团长”辛苦钱，自己是“赔本赚吆喝”。

随着张某归案，其“师傅”李某与另一名嫌疑人也先后被抓获。与此案有关的其他涉案人员都将受到应有的处罚。

案结忧心尚存

案件虽然起诉，但办案检察官心情并不轻松。

由于网络直播准入门槛较低，相应的监管法规不健全，所销售的货物鱼龙混杂，存在产品质量管理流程不合规、质量参差、投诉无门等问题，亟待进一步完善。资料显示，以2022年为例，涉及直播带货问题的有效投诉1.2万余单，其中涉及中小主播占比94%。如何切断不实直播、虚假信息？如何从斩断利益链条入手，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经济环境？

为此，办案检察官建议，政府职能管理部门要加强直播源头治理，建立反诈骗预警平台，建立全国侦办联动机制，健全售卖平台监管法规，拉高网络直播卖货门槛，实行网络主播准入制度，给网络直播、短视频立规矩、画红线，加大对违法、违纪、违规的人和事的从严处置力度。

网络平台要加强自身监督管理，加大对虚假信息的识别和清理力度，尤其对编造苦情故事、制造卖惨人设、挑战社会底线的负面视频，要严加管控，打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

成安县检察院在对该案三名嫌疑人提起公诉后，于4月24日邀请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人民监督员和有关职能部门代表，对该案司法程序、侦查结果、法律运用作了通报，并就如何依法规范网络管理、强化直播卖货监管进行研讨。

5月6日，成安县检察院还向相关职能管理部门发出检察建议书，指出网络直播不是关门自娱自乐，更不是道德、法律失控的“飞地”，建议网络管理、市场监管等职能部门，加强监管引导、培训指导和法规学习，夯实网络空间法治基础，保障网络空间规范有序，捍卫网络空间正义，提升人们的网络法治意识和素养，杜绝“色、丑、怪、假、俗、赌”，让人民群众在网络空间享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