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兰根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暑气退去的秋天，天空明净而高远，凉风习习，万物清丽。

中秋，正是故乡的农忙时节，一望无际的田野硕果累累，丰收在望。沉甸甸的谷穗低垂，要抓紧开镰收割。为防鸟儿啄食，田野里扎了好多伸着手臂的稻草人，随风摇摆。玉米熟透了，那白玉米粒、黄玉米粒似颗颗珍珠般晶亮，手指掐上去光滑坚硬。有喜欢尝鲜的人家，紧着掰下几个玉米，在石碾子上轧了，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这可是走亲访友的最佳礼品呢，虽说走访的亲友也多在乡村，且也多种有玉米，但是贵在一个“先”，这一兜新玉米面占了先机，那价值自然就不同了。秋忙时节，人们吃饭都匆匆忙忙，去推碾子轧玉米面，也得是有心人才行啊。

夜晚的田野寂静下来，明月当空，有风吹叶子的沙沙声，那谷穗披了一层银色的光芒，或垂首轻摇，或平摊在地上静默无声。成片的高粱挺立，火焰一般的高粱穗在月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是耀眼的红，像一幅巨大的油画，引起许多想象的空间。月亮地儿下的棉花地，是寂静的，是刚刚拾过棉朵还是好几天没有来过了，一眼看过去便知。地里的庄稼活从来来不得半点虚假，有付出才会有收获。庄稼无言，却一株株表达着年景和收成。

月亮是农人们心目中的月神，月光静悄悄地洒下，房屋村落、沟沟坎坎。满月的月亮地儿是锃明的，院子里没有灯，屋子里也常常不掌灯，有月光洒进来，光线清晰又柔和。圆月给了人们踏实和安宁的感觉。

一家人晚饭后在院子里剥着玉米皮，那皴裂的双手在月光下显得洁白细腻。我快速地拿过一个沉甸甸的玉米棒子，用手剥去外皮，实在掰不动的，就在膝盖上磕去。剥一晚上的玉米皮，隔着单裤的膝盖红了一片。

水瓮边的枣树，大马莲枣红透了，酥脆，在月光下闪着光。有时我会顺手摘下几个，仰头看着明月吃枣，好像是看在月宫中的嫦娥。

最喜欢的，是中秋夜，母亲拿出两个鸭梨，两块月饼，都是切成小块，一人一块，那薄片的梨和月饼没有塞满嘴巴，甚至来不及细细咀嚼就咽了下去，回味无穷，迫切地等待下一块。母亲就会说剥完多大一堆玉米就再切一块。对此我们充满了期待，手里也更加快了速度。月亮看着一家人，在树梢的上空慢慢移动，陪着我们直到回屋休息。我喜欢这样的家乡，秋天的月光。

有一年的中秋时节，10多岁的我在30里外的姨家帮忙看孩子。那几天的月亮越来越圆，越来越亮。闲下来，我会站在那个不大的院子里看一会儿月亮，我瞅酸了双眼，瞅到泪流，感觉这不是我家乡那样的月亮，月亮移过的树梢和屋顶都是陌生的，这月亮是清冷的，阵阵孤独感袭来，我在心底悄悄地问：我的爹娘，可否把我思念？

多年后，我走过了许多地方，见到了草原的月亮、海边的月亮、山区的月亮、秦淮河畔的月亮、京城的月亮，那月亮都好美。但我也只是一个匆匆过客，那月亮都不属于我。属于我的，是故乡的一轮明月。

在小城的家中，我常常于楼房的窗前遥望故乡的方向，窗前是大片的树林，透过树梢，我似乎看到了故乡家园，举头望一轮明月，柔和而亲切，像是无声的信使，传递着故乡多年的消息。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