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秘宝

霜降前一天的上午，阴了好几天的小岛突然放晴。阳光和煦，我心情愉悦地去花卉店买鱼食。

买完鱼食刚出店门，就被东侧康乐里街道旁的一阵吵闹声吸引了过去。那街道狭窄拥挤，此刻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争吵的是位戴鸭舌帽的老者，和一位穿风衣、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

细听片刻，缘由便基本明了：妇女开着汽车由南向北穿行，路窄车挤，似是轻轻蹭到了骑电动自行车的老大爷。大爷当即骂了几句，还抬手猛拍了几下车门。妇女下车查看，见车离大爷虽近，却并未真剐蹭上，气不过也回骂起来。一个说“碰着了”，一个说“没碰着”，两人互飙脏话，谁也不让谁。骂到激烈处，大爷干脆挡在车前，妇女红了眼：“你再不让道，我直接开车轧过去！”大爷也梗着脖子硬刚：“有种就从我身上轧过去！”话音未落，妇女竟真的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大爷见状，立马把电动自行车横在车前，嘶吼道：“有种就连人带车一起轧！”

眼看二人都失去了理智，我急忙上前，先示意妇女拔下车钥匙熄了火，再坐进副驾驶，沉声道：“大妹子，都冷静点，咋能开车撞他。”

“你是谁？”妇女喘着粗气问。

“我是退休老警察。”

“‘警察叔叔’！您可算来了！”妇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您看清楚，我车根本没蹭到他，就离得近了点儿，他就又骂人又拍车，不依不饶的！”

“遇事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我放缓语气，“我在职时是从事监所管理工作的，看守所里不少人，都是不学法不懂法，一时冲动打架斗殴进去的——老话儿讲，打赢了进看守所，打输了进医院。这事本就不大，你车是离他近了点，他小题大做骂人拍车不对，但你回骂还动车想撞他，这性质就变了。真撞上去，你不就摊上大事了？”

妇女愣了愣，缓过神来：“‘警察叔叔’，您真是点醒我了！刚才看他胡搅蛮缠，我气昏了头。可现在僵到这份儿上，该咋办啊？”

“好办。”我朝大爷那边瞥了一眼，“那老哥皮肤白净、穿着讲究，看着也像个退休的人，不像是耍无赖的。我把他叫上车，你主动道个歉，‘良言一句三冬暖’，看看他啥态度。”

“好！全听您的！”

安抚好妇女，我下车走到大爷身边，压低声音说：“老哥，我是一名退休警察，我来给你们评评理。上车，咱聊聊。”

大爷怔怔地打量我，迟疑道：“你是警察？和那女的认识？”

“我是退休老警察，跟你们俩都不认识，但我认‘理’。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点小事儿，被你们骂成了大事。看您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也是刚退休不久吧？”

这话似是说到了大爷心坎里，他叹了口气：“唉，都怪我没忍住先骂了人。我不是讹人的主儿，她要是好好跟我道个歉，早没事了，可她骂得比我还难听！一来二去，气上头了，竟想着跟她拼了！”

“真要她开过来轧你，你躲不躲？”我追问。

“嗨，气头上，哪顾得上想这些……”

“咱都是有退休金的人，后半生图啥？不就图个健康快乐？你堵着车不让，她真一气之下撞过来，你这健康快乐，还能有吗？”

大爷沉默片刻，松了口：“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她车先蹭了我，总得给我赔个礼、道个歉吧？”

见他想通了，我顺势拉着他上了车。刚坐稳，中年妇女就主动开口：“老大爷，虽说您先骂了我，但确实是我车先离您太近了。当着‘警察叔叔’的面，我给您赔礼道歉，我不该跟您对骂！”

大爷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也怪我，顺嘴就骂了人，还拍了你的车，我也不对。”

见时机正好，水到渠成，我连忙接话：“这就对了！不打不相识嘛。咱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不定以后还能成朋友呢！”

两人都相视而笑，我这“老警察”的心里，也跟着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