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贺

我的家乡栾城称端午节为五月单五，《燕京岁时记》记载：“初五为五月单五，盖‘端’字之转音也”。

五月单五吃粽子。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吃粽子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知道进了农历五月，姥姥会把屋门外那捆挂了大半年、晒成青灰色的干粽叶放到大铝盆里泡一宿，再泡上半桶的江米。那个时候的粽子没有现在的花样繁多，只有三种馅：红枣、红糖、红豆沙。我最喜欢吃红豆沙，软软糯糯丝丝香甜，姥姥在包粽子的时候，我们表兄妹四个就拿个小碗在那眼巴巴地瞅着，在我们期待的眼神中，姥姥为我们一人舀一碗红豆沙，然后我们四个就拿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当时姥姥家用的是煤炉火，煮粽子的大铁锅架在炉子上，一煮就是一晚上。端午节这天清晨五点左右，我一定是被姥爷的敲门声所唤醒，还没睁开眼，一股子清新香甜的粽子味就钻进鼻孔，精神与味蕾在那瞬间便是一激灵，接下来便是大快朵颐的时刻。

端午节除了吃粽子，家乡还有插艾草缝香囊的习俗。过去农村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平房，青砖墙的内部是黄泥和稻草混合的土墙，墙上是房梁、檩条木质骨架结构，然后铺上厚厚的蒯席，最后铺上水泥浇筑成房顶。这样的房子住着是冬暖夏凉，但进入夏伏天后，一些小虫也会爬进来避暑。进入农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五月单五这天，姥姥会在门口的一边挂上一捆艾草用来驱虫，还会为我们缝制一些葫芦形香囊，里边放些艾草朱

砂，说是可以避邪驱虫。

家乡这边流传着一句“芒种十天割小麦”的谚语，所以割小麦、点玉米都在端午节前后，端午节过后正是短暂的农闲时期。此时，姥姥会为我们量身定做布鞋，一人好几双。有单层布鞋、加厚布鞋，还有衬棉的棉靴，一年四季十几双千层底布鞋都是老人家在这短暂的农闲时期一针一针纳出来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姥姥比下地干活还忙。早上醒了，看到她在纳鞋底，晚上睡觉前，看到她在纳鞋底，半夜起夜上厕所，看到她还在纳鞋底。那个时候我特别不喜欢自己穿姥姥纳的布鞋，费工费时不说，款式还特土，不如别人花十几块钱买的鞋好看。

如今，姥爷去世了，姥姥像失去了主心骨，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记忆里的粽子、红豆沙的味道再也没有机会去尝一尝。小时候特别讨厌穿千层底布鞋，现在才明白那横竖密布的十字针线纹是姥姥为我们倾注的爱。如今想穿，姥姥却再也纳不动那厚厚的鞋底。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端午节这天，为姥姥送上几颗自己包的特制木糖醇粽子，为她换洗购置几件衣物，为她打理一下家务。

时间真的是在不等你懂得珍惜时悄悄溜走，当你懂得回味时早已远去。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栾城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