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6日
第04版:文化

柴火

□ 刘兰根

对于柴火的记忆我总是那么深刻,那些柴火燃起的炊烟曾带给我多少关于吃的美好幻想。

人民公社时期,父亲在外工作,母亲一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分的粮食不够吃,还经常被扣工分,每年年底父亲还要向生产队交钱。分的柴火也很少,母亲说当时家里劳力多的人家分的柴火用车拉,我们家就母亲一个劳力,还经常耽误出工,分的柴火用筐背不了几趟就没有了。为省着用柴,母亲舍不得开大灶火。她在房檐下垒起一个小土灶,架一口小铁锅,每顿煮一点点粥,让我们姐弟吃罗底下的细面粥,她自己吃罗上面的粗渣粥。冬天里,母亲经常起大早去搂树叶,平时在沟边看到个干树枝也要捡回来。

分田到户后,我们姐弟相继上了村小学,母亲每天都忙着下地侍弄那10来亩责任田。到秋后,母亲把房前的闲地整理好,等着往里边放柴火,那年的庄稼获得了大丰收,母亲喜笑颜开。母亲种了好几亩棉花,经济收入非常可观,我们姐弟都有了新衣服,棉花柴堆了高高的一垛,母亲说够烧一年的了。

别看很多能烧的物件都叫柴火,其实里面大有讲究。晒好的谷秧被称作“栾干”,用铡刀铡过,这是喂头牯的好草料。玉米秸称为“棒秸”,也用铡刀铡过用来喂头牯,留下少量的棒秸烧火用。玉米芯称为“棒核”,玉米皮称为“棒皮”。家里足够的柴火让母亲感到了生活的踏实和富裕。她让姥爷来把锅头重新泥好,风箱换了新鸡毛,泡桐木的小风箱拉起来特别省劲,“咕嗒咕嗒”声音清脆响亮。我喜欢烧火,总是抢烧火的任务,母亲边在灶前忙活,边指导我用柴火的技巧,烙饼时要用麦秸和棒皮这类软柴,饼不容易糊,做热面可以用棒核、棒秸加少量的棉花柴,要做到饭熟柴尽,不能浪费柴火,蒸馒头是用棉花柴这种硬柴火,蒸馒头的锅里经常会同时蒸有红薯、胡萝卜、北瓜、茄子等,火大点儿多焖会儿会更好吃。年三十和初一煮饺子,母亲必会用存放好的那两捆芝麻秆,说是来年的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母亲平时总是监督我用柴火,有时我会乘母亲不注意偷偷塞进一大把柴火,把灶膛塞满了再使劲拉风箱,看那满灶的火焰,感觉特别过瘾。我也喜欢烧黄豆秸,噼啪作响,但是家里种的黄豆不多,黄豆秸也就那么些。

每天放学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柴火,灶前叫灶火坑,把柴火堆在灶火坑里,心里才踏实,除非雨雪天,灶火坑里不敢多放柴火。有时候天气潮,放在锅台砖窑的火柴发潮,往往划好几次都划不着。雨天的柴火也不好烧,火小容易灭还有黑烟。后来,母亲专门在耳房的一角用来放部分柴火,防止雨雪天没柴烧,这个习惯母亲坚持了几十年。外出做生意后,家里不再种地,母亲还是在做生意的地方腾出了一间空屋子用来放干柴火,那些柴火是父亲用斧头劈的院子里的梧桐树枝和树根,母亲还经常在夏收和秋后去路上捡拾车辆掉下来的麦秸、棒秸、棒皮,棉花柴等。那时候家里早已有了煤气炉,但是母亲还是在树底下垒了个土灶,我曾经埋怨过母亲,这土灶把锅熏得黑乎乎的,母亲还是执意坚持。

前几年,父亲故去后,年老的母亲一人回到老家生活,因为年久失修,大土灶已被拆除,但是在饭棚子的一角,还是堆满了柴火,她从沟边发现了一堆别人不要的棒核,因为风吹雨淋,颜色也有些发黑,母亲还是宝贝一样用布书包包了几包回来,那时的母亲已没有力气再垒小土灶。直到母亲故去,那些柴火还静静地待在那里。每当我看到那些柴火,都会泪如泉涌:我终于深深理解了母亲,从苦日子走过来的母亲,对于柴火的向往和依赖超乎寻常,那种执念的情感,伴随了母亲的一生。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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