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闫辰国

泥模壳，是我儿时玩耍的一种用泥巴制作的玩具。大概六七厘米长，椭圆形，外观类似贝壳状。凹下去的一面有图案，凸出的一面光滑，是它的脊背。这种玩具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孩子们中较为流行，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昔日在村子里的孩子，玩耍的内容都是随着季节规律而变化的。夏天，我们粘知了、摘蓖麻桃、采苦楝子；秋天，我们推铁环、捕蜻蜓、吹苇笛；到了冬天，我们捉迷藏、滑冰；到了春天，阳光明媚时，不温不燥，男孩子多是玩泥模壳。

泥模壳经火烧制就成了我们眼中的“艺术品”。曾经在农村的集市上也是有卖的，小贩拿起半布袋的泥模壳往地上哗啦一倒，2分钱一只随便挑选。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拨浪鼓一响，就能让我们兴奋不已，争着跑出来围观。在铁丝编制的货笼里，除了针头线脑外，还有孩子们喜欢的泥模壳。

那时，家里大多不富裕，大人手里钱紧，孩子们攒个钱就更难了。春节的压岁钱要省着花，待到农历“三月三”之后，我们就跟着大孩子们出村赶庙会去买泥模壳。泥模壳虽小，但包罗万象，有各种动物花草、神话人物、生活用具、武器装备、交通工具等图案，是农村孩子了解世界、增长知识的媒介。当年，小伙伴之间常炫耀自己的泥模壳，谁拥有的品种多，谁就拥有了话语权。

我还记得我为了一只泥模壳，曾与同院的辰平打过架。小时候家里穷，母亲养几只鸡是为了卖鸡蛋，换取日常的油盐酱醋或补贴家用。有时，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泥模壳，我便趁母亲外出时，从家里偷拿2个鸡蛋卖给村供销社，两个鸡蛋能卖一毛钱，可买5只泥模壳。母亲心很细，哪只鸡该下蛋了，每天收几个鸡蛋她心里有数。一旦发现少了鸡蛋，定会调查一番。为此，我没少受到母亲的责骂。

泥模壳除了买，也与小伙伴交换。当拥有了几只泥模壳后，我们就学着复制。如贝壳状的泥模壳，它的图案是一种反版阴模。里面凹进去的部分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人物肖像等。扯一块泥巴，放入泥模壳中，用手按压下去。没耐心，没力气，按压不到位，印出的图案不清晰。劲用大了，泥模壳容易破碎。因此，用劲要恰到好处。接着，用手掌把手指印抚摸光滑，再用手指把泥模壳多余的泥巴去掉，将边缘修好就可以掀模了。复制出来的新模壳与原模壳的图案正好相反，内容是凸出来的，有立体感。把新做好的泥模壳放在房顶上晾晒，一天翻两次，用不了几天就干了。刚做出的泥模壳最怕下雨，也怕小鸟落上去乱踩乱啄。多少次，人在教室里读书，心却惦记着房顶上的泥模壳……

晒干的泥模壳，其实就是一片干泥巴。拿在手里、装在兜里，一压一碰就碎了。我曾趁母亲做饭时，偷偷把泥模壳放在灶火里烧。吃完饭，从草木灰里扒出经火烧过的泥模壳，尽管比较坚硬，但颜色却成了黑乎乎的。

后街有个伙伴，长我三岁，他父亲是制泥模壳高手，常赶集售卖。我有事无事常往他家跑，偷学技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最终掌握了制作“秘籍”。

从寨墙根挖取一些胶泥糁，倒在用砖块垒砌的池子里，加水，用砖将池子封口。待两三天后开池，胶泥糁经水长时间浸泡分解后，质地细腻如羊脂。将胶泥挖出进行揉搓，揉出黏性，这样，用它复制出来的泥模壳图案更清晰，质地更细腻，晒干后不裂不变形，非一般黄泥可比。当制作的泥模壳积攒到半筐后，就可以动手烧制了。

烧制泥模壳工序比较复杂。首先，拣拾些木棍烧制成木炭，再从牲口棚里捡拾些干牛粪。寻一处斜土坡借势挖坑，留出通风口和排烟道。用几根铁棍横在土坑上当篦子。将木炭和干牛粪覆在铁棍上，再将泥模壳整齐排列在牛粪上面，最上面再覆盖一层牛粪。四周用砖和土围起来收口成窑。点燃篦子下的干草，干草引燃木炭和牛粪，蔚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窑内的泥模壳。火苗过大，会把窑内的泥模壳烧爆裂或烧得变形。火苗过小，泥模壳夹生烧不透。此时，需要通过控制进风口来掌控火苗。半蹲半跪在土窑前，弄得满面灰尘和一身的牛粪味。待木炭和牛粪燃烧殆尽，迅速用土将窑闷住，保留其热量。次日清晨，悄悄扒开土层，一窑还带着温度、散发着牛粪气味的泥模壳便出现在眼前……

我用箩筐把泥模壳背回家，立马引来许多小朋友的围观，个个投来羡慕的眼光。有的用新品种与我交换，有的拿心仪的小玩意、小物件来换取我的泥模壳。有时还能换取糖果、点心或者小画书。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泥模壳这种曾深受我们喜爱的小东西尽管土得掉渣，但它承载了我童年的欢乐，并留在记忆深处，从未褪色……

（作者单位：邢台市公安局信都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