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雁龄
我家不远处有一个临街的菜市场,说是菜市场,也不过是并排的几家店铺而已。我经常去的一家是夫妻店,夫妻俩老实憨厚,永远站在窗口的位置忙碌着。我每次从那里经过,隔着老远,就听见女人冲我喊:“小妹,今天的西红柿和黄瓜不错,要不要姐帮你留几斤?”说起来,我和她的熟络则是因倭瓜而起。
一日晚饭后,我开车去单位加班,突然发现忘记带手机,就地掉头。在倒车的时候,一阵疾呼传来,“快停下!快停下!轧着我的瓜了!”咔嚓!听见一声响,我急忙狠狠踩了一脚刹车。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地上滚着几个倭瓜,其中一个已经被轧得四分五裂,瓜瓤都出来了。
“上午出早市卖剩下一些菜,我寻思瓜挺沉的,卖完再回家。哎,可惜了,这可是纯天然没有打农药的倭瓜,又面又甜。”女人个子不高,捡起紧挨着车轮的一个瓜,拿袖子蹭了蹭上面的土,自言自语。我弯腰捡起脚边的瓜,圆圆的,隔着裂缝,隐约能看到黄色的瓜瓤。我不好意思地问她:“大姐,多少钱啊,我都买了。”女人有些扭捏:“这都轧坏了,哪好意思还给你要价,不要钱了,你都拿去吧。”我执意塞给她五元钱,最终将两个墨绿色带黄白色条纹的倭瓜带回了家。
我不喜欢吃倭瓜,女人教我怎么做小螃蟹炖倭瓜,我也是兴趣寥寥,倒是先生看见我抱回两个倭瓜,很是高兴。第二天,他果真买来几只花盖蟹,与切成块的瓜炖在一起,片刻过后,螃蟹的鲜香与倭瓜的甜美让我和女儿拿起的勺子再也放不下来。
小时候,我可没少吃倭瓜。我记得除了种庄稼的田地之外,每家每户都有一畦专门种菜的菜地,在距离村庄最近的田里。春天的菜园子看似相同,种的蔬菜可不尽相同,唯一都种的就是倭瓜。惊蛰前后,人们拿出前一年冬天存下的最好吃的倭瓜的籽,撒到松软的土里,浇水施肥。到了夏天,藤蔓匍匐在地上,喇叭一样的黄色花朵在卵形的叶子下时隐时现。这时,妈妈会到地里掐尖,掐下的倭瓜花就成为一道菜出现在餐桌上。剩下的花朵,授粉后结出果实,由小变大,浅绿变墨绿,不断长长变粗,成为头大尾巴细,像榔头一样的瓜。
妈妈极爱吃倭瓜,常用它煮小米汤、做玉米面粥。每次都是一边吃,一边喂妹妹,还转过头和爹讨论一下,这个瓜是不是比上一个瓜好吃,能不能成为来年的种子。对于我和弟弟来说,用倭瓜做的玉米面粥,我俩实在是爱不起来,感觉难以下咽。于是,我俩悄悄从桌上抓起馒头狠狠咬几口,鼓着圆圆的腮帮子,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跑,逃避喝倭瓜玉米面粥。
后来我结婚了,我婆婆也不爱吃倭瓜。不过,她是一个热爱土地的人,老家的院子只要有土的地方,就有她的种植。倭瓜是蔓生草本植物,有健脾和胃、促进新陈代谢的功效,且生命力极强,有点阳光和水就可以自由生长。于是,墙根就成了婆婆种植倭瓜的固定处所。我未见过婆婆种植倭瓜的全过程,然而却目睹多次倭瓜的丰收。婆婆种的倭瓜明显比妈妈种的种类多、花样全。圆的、弯曲的,墨绿色带白条的,甚至还有黄白色夹杂着白霜的。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甚至还冒出几个金黄色的瓜,婆婆把这些瓜全部装进编织袋送到我家。
我一边报怨着婆婆送来的倭瓜多,一边给女儿做着小螃蟹炖倭瓜,女儿喜爱得不得了。而我,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开始怀念起小时候的味道,想念小时候被我嫌弃的玉米面粥。于是,用倭瓜熬制的玉米面粥频繁地出现在我家的餐桌上。直到后来,婆婆送过来的倭瓜竟然还有些不够吃了。
前几天,妈妈打来视频电话,说我小姨在家门口种的一畦棒子丰收了,磨了些玉米面,她和我爹觉得挺好喝,要给我邮寄一些。“你小姨说,这次在一家新开的磨坊里磨的,面很细,熬粥挺好喝,只是倭瓜买不到特别好吃的。”听着母亲的话,看着家中所剩无几的倭瓜,我忽然想起来菜市场里女人卖的倭瓜,我和母亲说:“明天就买一些,给你们寄去。”
(作者单位: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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