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雁龄

一日，和朋友聊天，说起家乡的餐桌，朋友说，馋你们那里的菜卷卷了。朋友的老家在邻县，她的姥姥家与我父母家住得不远，菜卷卷是她姥姥留给她的记忆。

菜卷卷里的菜指的是西葫芦。

俗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几场春雨过后，天气转暖，瓜果蔬菜进入耕作播种期。我家有一块菜地，面积不大，什么都种，西葫芦、倭瓜、君达菜、青椒、茄子、豆角、西红柿等，应有尽有。春天，看着它们从土里冒出芽，一点点长大，到了初夏，第一个成熟的蔬菜就是西葫芦。

藤蔓匍匐在地，硕大的叶子像极了海滩上的遮阳伞，质地硬，有毛刺，扎手。西葫芦就藏在叶子下面，头部略大，有一个漂亮的颈。自撒下种子那天起，我和弟弟妹妹就巴望着西葫芦成长，哪天发芽了，哪天开花了，比父母知道得都早。

刚成熟的西葫芦顶着枯萎的花蕊，呈浅绿色，瓜身条状纹路，指甲划一下，涌出一股水，片刻就变得黏稠。西葫芦水分大，不出量，做菜卷卷需要好几个。当我把西葫芦摘回家，母亲已经炒好鸡蛋在和面了。妹妹也没闲着，眯着眼睛剥大葱，小饭桌上，瓷碗里还放着十多粒白白胖胖的蒜瓣。

母亲用力揉着面，指导我准备馅儿料。

将西葫芦冲洗干净，找出擦子，擦成细丝。以前看母亲做过，换成我动手，却拿着擦子出神，不知道怎么用。擦子就是擦丝器，一块小木板，中间镶嵌一条金属刀片，刀片的形状弯弯曲曲，留有一排小洞。把擦子横放在大碗上，摁住西葫芦从上面一过，一排细丝漏到碗中。好锋利！我不禁高呼。母亲一再嘱咐，小心手！擦到最后擦不动了，就剩下。

从开始的畏惧，到得心应手，就几秒钟的时间。看着西葫芦瞬间变成丝儿，我像是在玩一个好玩儿的玩具。妹妹凑过来，嚷着要试，被母亲呵斥。母亲举起右手，大拇指外侧有一处伤疤，是她擦西葫芦的时候不小心擦到刀片，掉了一块肉，流了好多血留下的。

“看花容易绣花难，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大意，需要耐心和细心。”母亲放下手，接着揉面，原本五指并拢攥成拳头，如今有伤疤的大拇指自动翘了起来，只用四指，“就好比这面团，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和面呢？”

“是呀，为什么呢？瓜还没擦好呢！”我抬起头，刚才就想问，母亲却揭晓了答案，像是早就知道我的疑问。

“做菜卷卷虽然用的是死面，不用发酵，但是面团也是需要呼吸的。如果刚和好，就包菜上锅蒸，不仅不容易擀皮，熟了也不好吃，不筋道，得让面多醒醒，变得松弛，才能吃到它最好的味道。”

母亲揉圆面团，盖上屉布，接过我手中的擦子，又把盆里的西葫芦的边边角角，捡起来重新擦一擦。满满一盆西葫芦丝，绿白相间。她找来另一块棉屉布，抓起一大把瓜丝包好，在水池边上挤，绿色的汁液从棉布缝隙里流了出来。

做菜卷卷可以不放鸡蛋，大葱、花椒必须放。热油炸花椒粒，晾凉碾碎，和油一起倒入挤好的西葫芦丝里，最后加鸡蛋碎、葱花、盐搅拌，香气从厨房溢出来，隔着门帘缝隙飘到了院子里。

这时，母亲取出案板，撒上面，将面团取出，又一阵子揉，最后分成大小相等的几个剂子，取一个擀圆擀薄，均匀摊铺馅料，自下而上卷起来，切成小块上蒸屉，都包完，开火蒸。

妹妹捣好蒜，加酱油、醋、香油调拌好，放在饭桌中间，早早坐在桌前等。十五分钟后，菜卷卷冒着热气出锅了，如水晶一样剔透，薄皮大馅，蘸点蒜末入口，吃起来可真带劲。

菜卷卷的做法简单，然而，却不是每个地方都这么吃。冀北地区也有这种卷，不过是发面做底，卷的是纯肉馅，所以叫肉龙。

到了河南，名字变成了马鳖卷，卷的馅儿不是西葫芦，而是韭菜粉条鸡蛋，吃起来也一样好吃。

饮食习惯因人而异，同样一种食材，更因地域不同，吃法各异，谁都有一道喜欢吃的美味，那是留在心底的味道，随着岁月的更迭，不能忘，只能愈来愈香。

（作者单位：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